范老板身为偃息岩挂名弟子,又统管两百余家商号多载,这两趟转悠下来,就算还喊不出街道的名号,可也该看明白了如意镇的全盘布局,我哪里能在这上头动什么手脚?”
范门当家朝着巷外的那几家努努嘴,一脸的愤慨万分:“那这几家到底是什么意思?这里头到底还有没有能喘气的活物?不就是摆个神像供上祭品、躬身拜几拜就完了的小事,怎么眼看都到了午时还没能收拾完?!”
柳谦君也跟着探出头来,往那确实毫无动静、已然成了整个四象方街上异数的几家宅子望去。
别说只在小城里住了一天的范门当家,这会儿,连柳谦君这个在如意镇里住了十年的老客人,都在心里犯了嘀咕。
四象方街虽不像第二大街那般热闹,但平日里比起九转小街与七禽街这种冷冷清清的小街来,也要闹腾得多,像大年初二这种大日子,是从来不见哪家人会闭门不出、更别说连祭拜财神这种大事都会怠慢至此的。
然而她们两个在“逛”遍了整座山城后,如今也只剩眼前这两所小院还没将祭拜的供桌拾掇完毕,眼看已经在小巷里躲了两刻有余,两个院落里也不见声息,也难怪范门当家会急不可耐地发起脾气来。
这当然并不是柳谦君动的手脚——她虽然极喜赌千,却还不至于用这么不上道的法子来强求胜负。
更何况,她对这局赌千早就有了其他盘算。
“左边那家,是对膝下无子嗣的老夫妻,年岁已高,腿脚不便……今年入了冬之后,两位老人家的膝痛病又犯了几次,恐怕这时候也还没收拾完,你看,供桌也早就摆在了门前,两位老人不会错过拜祭财神爷的时辰,再等等……总会出来的。”
柳谦君曲着身子,将脑袋轻轻地压在了范门当家的肩上,在老朋友耳边轻声解释着其中一家的窘境,免得让住在四象方街上的其他老小们,注意到她们俩躲在巷子里窥探其他门户的偷摸行径。
“那另外一家呢?”范掌柜不耐烦地继续撇着嘴。
“这家……本该是姓莫的。”柳谦君微皱起了眉,连语声都渐渐低了下去。
今晨只顾着招呼这百余年前的老友,她几乎忘尽了楚歌此前对诸位外来客的住所安排。
果然天意冥冥,就算她没有刻意安排,也还是被范门当家领着、走到了这个院落前头。
“本该?那现在住的是谁?”听出了老朋友话里的慎重与犹豫,范掌柜只觉得自己的肚里正渐渐起了阵雷鸣般的杂乱鼓声,将心肺都震得动荡不安。
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她们两人在暗巷里的轻声低语,那最后一处安静沉寂的小院,骤然“吱呀”地洞开了破败的小门。
从那院落里大跨步走了出来的,是个作寻常商贾打扮、脑袋却圆圆胖胖像极了个朝天土豆的五短侏儒,正大开着双臂、捧着张与身后院落同样破败的供桌,高高兴兴地一脚迈出了小院,抬头朝着这大好的午时天光咧嘴傻笑了起来。
这赫然是与六方贾总管同来、并与范门当家掐架了多次的大头侏儒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