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去粗豪魁梧的大叔,竟然这般好心地帮了他,差点又哭崩了声:“嗯……他们家的院子里有好多木头和绢布,衔娃可以藏在里头。”
“刚刚过了五百岁的坎,就仗着自己是大人了,是不是?”柳谦君听到参娃的辩解,面色反倒更加阴沉起来,“祖婆又聋又瞎,当然看不到也听不到你在如意镇里奔来跑去,所以你就把这些凡世人家当成了自己的土穴?”
张仲简被好友话中的冷峭之意吓得默默地退了回去,与同样面色倏忽间青白的殷孤光与楚歌面面相觑,后背上都骤然起了阵淋漓冷汗。
他们与柳谦君十年同住,自以为对好友的脾性掌握了十之八九,却从来不曾听过千王老板这种夹枪带棍的讥嘲之语。
原来……这才是柳谦君动了真怒的样子?
赌坊四人众尚且噤若寒蝉,县太爷与路鬼更是干脆将自己当成了死人、大气不敢出——虽说千王老板此刻教训的,千真万确是她自家的玄孙,然而在场诸位却都像是面对了自家长辈般的肃然默立在侧,不敢再置喙一句。
衔娃环顾整个二号天井,终于认清了自己只能“独战”祖婆的悲惨事实,干脆用那圆滚滚的葱白手臂揩去了眼角水珠,抽了抽发红的小鼻子,从八仙桌上爬了起身,强装着一脸严肃地对上了柳谦君的阴沉面色:“衔娃错了,祖婆不要生气,衔娃这就自己回去。”
“回哪去?回到那群要将你卖到生人肚里头的凡人手里去?”早就习惯了这位小玄孙的撒娇手段,柳谦君毫不为参娃泫然欲泣的可爱模样所动,言辞依旧冷厉。
参娃握紧了小小的双拳,头顶上的冲天辫因着他死死憋住的哭喊之气而抖了起来:“……衔娃不听哥哥们的话,才会被抓到那渤海边的大宅里去,衔娃不想死,这就回长白山的土穴里去,绝不会丢祖婆和哥哥们的脸。”
话音方落,这不过半尺之高的幼藕般身躯便蹿了起身,如同惊弓之鸟般朝着二号天井头顶的缺口直奔了去,眼看就要消失在耀眼的天光之中!
无知顽童的固执,岂不是要比懂得人情世事的大人们,要强烈得多、也直接得多?
甘小甘失声惊呼了起来!
这孩子若真的跑出如意镇的山神结界去,就算脚下生风,却也根本不是专程冲着他而来、等在镇外那数十外来客的敌手,哪里还能真的逃回长白山去?
“大顺。”不似身旁挚友的迫切关心,身为祖婆的柳谦君并没有因为参娃的任性之举而现了担忧之色,反倒眉眼低垂地依旧安坐桌边,只是唇角微动地唤了另一位幼子之名。
小楼本尊终于得了正式允许,忍不住低声欢啸了起来。
随着这只在百步之间响彻的鲲族啸声,整座吉祥小楼上倏忽间浮动起了凡胎肉眼不可见的青蓝灵力,像是山林深处的某只蛮荒异兽,眨眼间席卷了整个二号天井。
而任性蹿了起身的参娃,则在眼看就要冲出天井缺口的一瞬间,被这青蓝灵力拽住了两只脚丫、继而被狠狠地往地面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