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与凡间六岁顽童无异的小孩模样。且不论到底她到底是不是全镇老小们瞎猜的仙人娃娃、不管救了多少缠绵病榻的镇民、和两百多岁的王老大夫是不是至亲之人,至少她这副四尺的矮小身躯,放眼整个如意镇里,都是再幼小不过的模样!
这么一个还够不到寻常青壮肩膀处的“幼童”,竟然摆出了家中老者的威严模样,将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外来客们统统用被褥包着挂到了树上去,还当着全镇老小的面出手教训……丢脸丢成这样,怪不得这群外来客从此都得乖乖“交租”,噤若寒蝉了……
“镇里的寻常百姓看到她发疯……也不会出来管管?”中山神忍住了肚里的痒意,装模作样地回过身来,然而山神大人的眉眼皆弯,根本藏不住满面的笑意。
“她在镇里寻常人家里收租时,也就是这个癫狂模样,并不见得就对这些外来的房客更凶些,镇民们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更何况如意镇里的老小们对外来客人本就有些忧心,看到楚歌费尽心思地要让他们安生些,倒也都定下了心。这八户外来客,被楚歌带着常常行走在镇中各处帮忙,渐渐地也让全镇与他们相熟起来,反让他们能安然地在天光下来去,倒也比老土地在时、将他们藏在暗处时要平安得多。”
殷孤光伸手从身边的篮筐中提起了把铁锹,抛给了中山神:“十年前,我们住到九转小街后,花了近三年的光阴才说服了楚歌,让她彻底停了这包被揍人的教训法子,也重新给这些外来客定下了新的‘房租’。胡家老大年岁渐高,就算有楚歌和王老大夫的照拂,近年来这肉身也愈发受不了体内双魂的冲击,常常会让老二的魂魄之力占了主,现出方才那模样来……楚歌让他们兄弟俩承下这为全镇打铁的活计,也是寻个由头让他们多留在这小院里,尽量少去街面上,有山神结界相护,至少还能多活上几个年头。”
中山神握住了这被胡家兄弟不眠不休赶出来的铁锹。这寻常农作人家都会用到的铁器并不需要太考究的做工,却也分量十足、锹肩平顺,连铁锹上的木棍都结实光滑,找不到扎手的木刺,显然费了一番心力。
山神大人斜眼望着那昏睡得快要趴到了地面上的胡家老大,后者鼾声正隆,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活计正成了小房东家幺叔此刻最大的心病。中山神想到方才还是猴精模样的主人家分明鬼主意满肚,竟也能沉下心来打出这满院的上好铁器,半天都没哼出一句话。
殷孤光却也不急——他这次相陪而来,并没有打算只靠这一家就让山神大人转圜了心思。
小院的木门“吱呀”一声悠悠洞开,中山神将铁锹扔回了篮筐里,面沉如水地抬脚跨出了门槛。
“山神大人要去哪?”殷孤光看到中山神的面色,料到他这番安排已成功了七成,并没有急着追出去。
“不是说一共有十一家的外来客吗?这才交代了一户的租,剩下的十户要等到什么时候去?!”院落外传来中山神愤愤然的语声,“还不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