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显世子自然不会将这种话题展开叙述,而是赶紧谦卑道:“岂敢岂敢,小王只是一介书生,况且在这城内,耻为质子,有罪于天朝,怎敢说什么。”
“呵呵,”李向前似笑非笑一下,“这怎么是你的罪呢,嗯,按照一般来说,天朝既然为朝鲜之宗主国,自然是有义务出兵为朝鲜平乱,前几年是有内乱,才算是搞的很难看,现在天朝终于是安生了,自然是要出手帮你们解决问题的了。”
李向前似笑非笑,他一直在全神贯注的观察着这个与自己同龄人的表情,发现他在听到自己说,“宗主国”这个词的时候,瞳孔稍稍起了一点变化,心中似乎稍有点明了,这个家伙,是在沈阳的这几年,被忽悠出来的野心吗,也就是不甘心当属国啦?
这也是很常见的事情,年轻人,没受过什么挫折,总会有点中二的,不过,这个人三十二了,还这么中二,就不是年纪的问题了。
昭显世子似乎有点想法,说道:“大人,如果可以,小王可以派人去平壤,向我家父王禀报喜讯,也让平壤可以早日派出贺喜使团,恭贺天朝,不知可否呢?”
昭显世子的意思似乎还好,不过李向前已经大致明白了此人的内心,这是在试探啊。
“那你随便派人吧,城内还在搜捕藏身于百姓之中的叛贼,我让人给你带路就是了,至于你,嗯,这个我还没想好,你是直接回家乡去,还是去帝都,貌似这些,也不是我该说的,这个问题,你就回信去平壤,一并与你父王讨论吧。”
昭显世子忽然得了什么机会,终于可以把话题扩展到帝都,说道:“之前听闻一些消息,说的光怪陆离,说那帝都之中,崇祯先帝驾崩,李闯进京,还有那仙人下凡种种,小王毕竟身在囚笼,寸步不得出入,只能听下人偶尔谈论起这些,不知道将军可否为我解疑。”
李向前看了他一眼,这个时候这个人,问这样的问题,还是有亲满嫌疑的人问,自然是应该疑问一些的,不过,本着某些原则,他还是说道:“这些不重要,你觉得重要吗。”
昭显世子问道:“那什么是重要之事呢?”
李向前斩钉截铁说道:“未来,除了浩瀚无际的未来,这个世界没什么其他重要的,你可以问未来。”
“未来?”
“未来之事,以后之事,那才是重要的,还记得夫子所说的吗,逝者如斯夫啊。”
昭显世子想了想,问道:“不知道帝都是何等大才主政,万望告知。”
李向前点点头,心说你终于问到点子上了,“崇祯先帝确实驾崩了,而新君未曾立,这是因为怎么看,摆在台面上的人,都是如此的不似人君,所以我等暂时是以长老的身份,行共和之政。”
“共和之政?共和……”
李向前说道:“古代周国,厉王暴虐,国人敢怒不敢言,在路上碰到熟人,也不敢交谈招呼,只用眼色示意一下,然后匆匆地走开,这就是道路以目这个成语的来历,你读过这书吧。”
昭显世子的汉语绝对是非常标准,可以说,这个时代的朝鲜,乃至于其他中国周边国家的士大夫,基本上都是一水的汉学家当道,这也是为什么李向前自信满满的可以以文化为纽带来统一亚洲,因为有渠道啊:“小王当然知道,说的是,那周王终于激怒国人,将厉王赶走后,那穆公与众大臣共同执政,号为共和,尔后,共和十四年,厉王死去,才拥立周宣王为王。”
“对了,这一点,你写信的时候,记得回信去给你父王说下,今年崇祯17年,就不必改了,明年开始,年号就是共和了,共和元年,可别忘记了哦。”
李向前内心中其实非常钦佩昭显世子的老爹,可以在崇祯死后,顶住满人的压力,硬是在大明朝灭亡后,将崇祯这个年号,在朝鲜国内,延续了200多年,直到……朝鲜自己也灭亡了,甚至于说,朝鲜王族,事实上也不存在了……
当然了,如果朝鲜王族们,对自己也来这么一下,也就是说,在帝都宣布,西元1645年开始,国号为共和元年之后,朝鲜却还是坚持着那个什么什么大明的崇祯国号的话,对于帝都的他们可是非常大的压力啊。
不过,问题不大,毕竟他们又不是蛮夷入帝都,虽然他们带来的改变,比起满清的还大。
“好的,好的,共和是吗,可是这样,不就乱了……”昭显世子自然想说的是,乱了纲常,本来,在沈阳这七年做质子的七年,也是他头脑渐渐转变的七年,起码对于原本的他来说,渐渐的已经从许多投靠满清的人口中,得知了另一个天朝的面目,心中渐渐起了歪心,不过,毕竟天朝是一个相对于朝鲜而存在的庞然大物,他自然是有点理智。
“也没什么,只不过是恢复了一点老传统而已。”
对于华夏文化圈的人来说,如果一件事是古人曾经做过的,那么就基本上是可以做的,而对于他们来说,如果一件事,是古人没有做过的,那么就是离经叛道的,是不可以的。
天可怜见的,在历史上,居然就是由这么一件事,发生在公元前841年的时候,共和时代长达十四年,也就是说,他们使用这个政体,以共和替代皇帝,基本上在法理上面,是可以糊弄一下那些读书读傻了的腐儒们的,毕竟,一旦有人质疑,就可以直接去敲他的脑壳,然后喊一声,这是当年周王时代的规矩。
李向前看着昭显世子,似乎若有所悟,说道:“好了,世子,你还是准备准备回家的事情吧,哦,最好在沈阳城过完中秋,吃了月饼再走,或者咱们也可以赏赏月,吟诗作对什么的,让你父王派人来接你,这样大家也可以放心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