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收拾便带了一个仆人跟着曾渔上路。
十月天寒,薛医生年近六十,不堪步行长途跋涉,曾渔就在村头雇了一顶小轿让薛医生乘坐,薛医生见曾渔步行跟随,心下不安,请曾渔也雇轿乘坐,曾渔道:“倒不是小生吝啬舍不得乘轿,小生年轻力壮,行路也是健身,薛医生尽管安坐。”
安福县距离宜春大约两百里,曾渔和薛医生十月二十一曰午后从巫塘启程,于十月二十四曰傍晚时分从安福县城北门入城,向一位儒生打听黄提学住处,得知是在城西的县学公廨,便直奔安福县学而去。
安福县学公廨大门朝东,天色昏黑,大门紧闭,曾渔前去叩门,应门的斋夫听说是求见黄提学,不接曾渔的名帖,说道:“黄老爷病重,不能见客。”
曾渔说自己是黄提学的门生,从宜春请了名医来为黄提学治病,那斋夫这才进去通报了,过了一会,一个中年书吏出来了,正是黄提学的心腹家人黄禄保,见是曾渔,黄禄保神情就有些古怪,虽知曾渔带了薛医生远道而来,却并没有感激欢喜之色,反而颇见冷淡,这让曾渔很是不快,心想:“这个黄禄保与袁州院试舞弊案有点牵连,被黄提学严加斥责,交出了收受的二十两贿银,那次院试舞弊案可以说是我揭发的,这黄禄保因此对我怀恨在心?”
黄禄保冷淡道:“两位稍待,我去问问我家老爷肯不肯相见。”说罢转身进去了。
曾渔觉得很没面子,薛医生是他请来的,数百里跋涉到这里却受冷遇,虽然薛医生表面并无怨言,心里肯定是很不痛快的,若不是念黄提学恩德,真想拂袖而去。
等了一刻时,黄禄保提着一盏灯笼出来了,对曾渔和薛医生的态度明显好了一些,请二人入内,进到县学公廨后院一间卧室,只见黄提学靠坐在大床上,一个侍婢正将帐帷两边钩起——
“黄宗师,学生曾渔拜见。”
曾渔抢上一步,拜倒在床前,薛医生也赶紧拜倒施礼。
江西提学副使黄国卿声音轻微,问:“曾生缘何到此?快请起,给曾生和薛医生看座。”
曾渔站起身,灯光下见黄提学白发萧然、面黄肌瘦,气色比之四个月前差了不少,不禁有些伤感,说道:“学生在分宜教书,听说宗师大人要按临袁州,便于本月二十曰赶到宜春准备拜见宗师,惊悉宗师卧病安福,想着薛医生曾为大人医治过,所以请薛医生赶来为宗师诊治。”
黄提学向薛医生点了一下头:“有劳薛医生,辛苦了,你们都还未用饭吧。”吩咐黄禄保让县学膳夫备酒菜,又对曾渔道:“曾生,你是我破格录取的生员,你我以后以师生相称。”
曾渔道:“多谢老师知遇之恩。”
薛医生心想:“黄学政对曾秀才极是赏识,可恼那个家奴小人着实无礼轻慢。”
待曾渔和黄提学说了一会话,薛医生便近前为黄提学诊脉,又询问黄提学最近几个月的饮食起居,在安福请了什么医生诊治、用了什么药?
曾渔也默默为黄老师搭脉,然后与薛医生一起到隔壁小厅商量用药,黄提学病得不轻而且病情复杂,薛医生也没有把握对症下药,只有先开一剂半夏厚朴汤让黄提学试服,看服药的效果再决定添减药物——
一旁的黄禄保看着曾渔和薛医生商榷药方,几次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忍不住道:“曾公子,我家老爷的病有一半也是因曾公子而起——”
曾渔愕然,黄提学身体一直欠佳,黄禄保为何说黄提学的病是因他曾渔而起,这是何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