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能看到那一丛高大的芭蕉,叶片宽大舒展,这时湿漉漉的微微反射着天光——
曾渔看着书桌上陆妙想那幅未完稿的画作,正要体会到这薄命女子内心的苦楚和寂寞,婴姿已经把倪瓒、杨维桢,还有文徵明的十余幅书画卷轴都搬了出来,曾渔就一一展开欣赏,有倪瓒的《竹石图》、《竹石图》、《幽涧寒松图》、《秋林山色图》、《春雨新篁图》;梅花道人杨维桢的《秋壑鸣琴图》、《雪梅图》、《饮茶图》和行草书帖《城南唱和诗卷》,另有文徵明的书画四幅,明代离元代不远,元代名家的真迹还不算珍贵,但在曾渔看来,单是陆妙想收藏的这十余幅字画就价值连城啊,倪云林、文徵明的画作在后世都拍出千万的高价,梅花道人杨纺桢的书法很有名,但画作世不多,尤显珍贵啊,不过与钤山堂的收藏相比,这些又不算什么了,钤山堂那边不但有晋唐名家真迹,宋元的就更多了,只是曾渔只有看的份,入宝山也只能空手回啊——
曾渔欣赏画作专注,不知不觉间天色昏黑下来,婴姿点上灯他才恍然道:“啊,天都黑了吗,我要回去了,明日再来看。”
少女婴姿想邀请曾渔在这里用晚饭,却又难为情开不了口,数月前松江徐府的人来议亲,婴姿没觉得害羞,前日姨母陆妙想随口一句把她许配给曾渔的话,却让这女孩儿怀了心事,十二岁少女情窦初开了。
正这时,听得有人过桥,毛竹扶手“嘎嘎”响,严世蕃的声音笑道:“过桥有这扶手甚好,是谁人做的?”
饶管事的声音道:“是二老爷命人做的,免得婴姿小姐上学时失足落水。
木屋里的曾渔脸上变色,若被严世蕃看到他天黑了还待在这里,定会疑心他与陆妙想有私情,那真是百口莫辩怎么都说不清啊,他曾九鲤只怕小命难保,还连累了人家陆娘子——
脚步声细碎急促,陆妙想撞进西屋里来,微微有些气喘,她自然知道严世蕃的脾气,急切道:“曾公子,请在屏风后暂避,莫要出声。”
木屋只有正门和前窗,这时出去极有可能被严世蕃看到,曾渔只好进到屏风后,陆妙想也跟进来,朝壁上悬着的白衣大士像默祷片刻,说道:“曾公子莫要慌忙,待在这里不会有事。”便出了屏风,吩咐婴姿道:“小姿也不要慌张,我们又没做什么坏事,你先把这些书画收好。”
少女婴姿“嗯”的一声,开始收画,陆妙想出了西屋,走到屋檐下向外看去,暮色下,那个白袍的胖子穿过枫林走过来了,身后跟着四、五个人,雨这时已经停了。
陆妙想走到竹篱边,冷冷看着走近的严世蕃,对这个人她只有仇恨。
严世蕃走到柴门边哈哈一笑,说道:“妙想,我给你送了一些礼物来。”
陆妙想一声不吭。
严世蕃倒也不恼,说道:“是前日鄢懋卿送来的,我的二十八位侍妾,每人一顶珠宝髻,很是精美。”
陆妙想道:“贫尼是出家人,不是谁的侍妾。”
严世蕃又是哈哈一笑,说道:“你出的什么家,你出家那是暴殄天物,老天爷都不答应。”
陆妙想冷冷道:“难道严侍郎也信天命?”
严世蕃道:“人生得意须尽欢,信天命如何,不信天命又如何?哎呀,我不和你说这些,来人,把礼物抬进去。”
陆妙想不让路,摘下头上圆帽,露出发茬绒绒的光头,说道:“送我珠宝髻做什么”
严世蕃笑道:“随便你做什么用,上面缀着的珠宝也值好几十两银子呢,岂能浪费。”又道:“这里还有文徵明的书画数轴,也是鄢懋卿搜罗到的,我知你喜文徵明的书画,就给你送来了,文徵明去年死了,这些书画已成绝笔,其中一幅《兰亭序》甚妙,你见了必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