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和皇帝的掌控下,他胡说难保皇帝另外派的人不会说实话,唯有照实回答:“太子殿下,还在毓庆宫念书。”
“他可曾说过要来慈宁宫探望太皇太后的话?”玄烨脸上没有表情,很平淡地说着,“朕前几日,还让他多来慈宁宫走走。”
李公公只觉得身子沉甸甸的,难道就要从他嘴里几句话开始,把父子间裂开的细缝一点一点掰大?
“有没有?”
李公公发愣的当口,皇帝再次问,老公公赶紧回话:“奴才并不曾听见这样的话,倒是……倒是听太子说,要一心一意为正月开春的讲学做准备。”
这句话后,皇帝一阵风般就进了门,什么话也没撂下,反叫李公公愣了半晌,等他跟上来,却撞见皇帝立在门旁回廊下不动。
越过皇帝的身子,瞧见远处太皇太后的寝殿门前,大腹便便的德妃娘娘正含笑与几位阿哥说话,言语间亲和温柔,还抓了八阿哥的手替他搓暖。不多时门前帘子挑起,似乎是里头准备好了,德妃娘娘便领着四个孩子静悄悄地进去。
李公公偷偷抬头望一眼皇帝,皇帝湿润的双眸让他心里堵得慌,一道门,外头刚才说的话,里头此刻看到的情景,真真两个世界。
皇帝的肩膀微微起伏,似乎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而后吩咐李公公:“派人去毓庆宫,请太子一道过来,兄弟们都在,太皇太后更高兴。大阿哥今天不在宫里,你顺道传句话,让他明日带着福晋进宫。”顿了顿甚至说,“他那福晋身子若还不好,就拿轿子去接。”
李公公除了称是,半句多余的都不敢说,皇帝显然是生气了,而他也知道,大阿哥福晋一直回避入宫,自从上回在畅春园皇帝斥责了大阿哥后,连皇长媳都没个样子了。
之后皇帝进入祖母寝殿,与几个孩子一道哄太皇太后高兴,老人家已没什么力气说话,但她一点也不着急,安逸地含笑看着孩子们,明明已是日渐衰老的身体,却分毫不减威严庄重。
太子从毓庆宫赶来时,在门外便听见八阿哥背书,八阿哥很聪明,人家都说比当年同龄的太子还要聪明,胤礽挑了挑眉定下心,缓步进门。几个孩子瞧见兄长来了,纷纷恭敬地行礼,弟弟们早就习惯了与太子的君臣之别,但不知为何,玄烨今天看在眼里,莫名地就不适意。
胤礽到太皇太后跟前,老人家出声问了几句,太子言行有礼,和弟弟们一样,哄着太祖母让她好生安养,太皇太后显得特别高兴,面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可不知是岚琪自己心里别有心思作祟,还是眼下寝殿内的气氛真的急转直下,怎么她就觉得从太子进门起,方才的天伦之乐就散了?
“太祖母要休息,你们都回去吧。”皇帝出言让儿子们离开,但又吩咐太子,“胤礽,太后今日身子不爽,你带着弟弟们去宁寿宫请安,早去早回,不要妨碍太后休息。”
众阿哥纷纷答应,跟了太子一道出去,孩子们一走,方才还热闹的屋子里顿时清静不少,岚琪甚至觉得有些冷,走到门前想让人加一盆炭火,但太皇太后却与她说,想喝蜜枣茶。
岚琪带着环春去侍弄茶水,待端茶回来,进门时只听太皇太后苍老的声音说:“玄烨,太子终归是太子。”
岚琪进门的动静两人都有所察觉,不知是刻意结束了对话,还是到刚才那句正好结束,彼此都没见什么尴尬,玄烨亲手接过蜜枣茶喂了祖母几口,老人家眉开眼笑地说:“甜滋滋的,十几年都是这个味道。”
玄烨赞许地看了看岚琪,对祖母说道:“她很用心,知道您记着这口茶的味道,旁的吃穿用度都无所谓,但每一年要来泡茶的枣和蜜,丝毫不能有差错。只在这件事上,缠了孙儿好几回,给她再好的枣也不成,说味道不对。”
岚琪笑悠悠坐到太皇太后身边,拿帕子给她擦去嘴角的茶水,娇柔地说:“您看皇上,臣妾要几篓枣子都记这么久,您说臣妾还敢要别的东西吗?”
太皇太后乐呵呵地笑着,似乎是累了,歇了半天才又匀出一口气说:“你的事,点点滴滴,他哪一件不记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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