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日就是除夕夜了,外出游学的、经商的、接活儿的人这时候差不多都已经回到家了,家家户户门上都挂出了大红灯笼,贴上了崭新的对联。
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流中,多了许多送年礼的,不论是马车上贴着的大红福字、挂着的喜庆络子,还是提着、捧着的大红盒子,都在无声地宣扬着:要过年了。
郁家大宅里,情绪不高的当家主母马凌儿也强撑着在指挥各项事宜。
各大管事回完了事陆续离开,花厅里一下安静了下来。马凌儿刚才还觉得有些烦躁,这会儿又觉着空虚了。
整个偌大的府里就郁正然和她两个主子,本是人人羡慕的事,上面没有公婆要侍候,下面没有小姑小叔妯娌之流要烦心,前后没有各种各样亲戚族人的骚扰,左右也没有姨娘通房之流来碍眼……
可是这会儿,她觉得这府里好空啊,郁正然成天地忙碌,就算在府里也是呆在书房。不过,男人都是这样的,难道要他也成天绕着后宅转吗?那就是无用的纨绔了。
原本马凌儿过得挺满足挺滋润的,身边的姐妹、闺蜜们谁不羡慕她?都说这京城里的媳妇们,除了永平侯夫人南宫淼,就她最好命了。
是的,“除了南宫淼”,她终究是比不上南宫淼的,这永远是她心里最深的隐痛。偏偏就在这快要新年的时候,又传来永平侯夫人怀了身孕的事。
一想到这个,马凌儿的心又刺痛了一下,她成亲马上就一年了,肚皮一点动静都没有。南宫淼回京圆房才四个多月,就怀上了……
书房里,郁先生刚刚从秘道离开了,郁正然一个人对着一张密报发愣,太多事情让他震惊了,他需要消化一下。
他没有想到父亲竟然和倭人勾结,真的没有想到。再怎么样,他们也是大周的皇家人,是齐家的后代,即使现在父亲跟皇上不和,要夺位,那也是齐家内部的事,就如同每一个大家族中子孙互相争夺家业。但是,倭人加入,算什么?
郁先生说是权宜之计,可倭人一旦黏上,是那么容易甩掉的吗?倭人早就对大周的繁荣和富饶物产眼馋了,当年太祖爷爷花了多少精力才将倭人打趴下,臣服了这几十年。
而且倭人根本就是贪婪凶残的野狼,一让它沾上点点肉味,它怎么可能轻易松口?到时候刚打完内战的大周还有精力驱狼?
郁正然是刚刚才知道父亲和倭人在南边策划了一场专门针对齐浩宁的戏码,让他震惊的不仅是父亲与倭人的“合作”,还有齐浩宁。
齐浩宁的武功他是知道的,不论是齐浩宁去粤城之前,还是回到京城勇夺武状元之后,他们都切磋过多次。
可是,这密报上写的,齐浩宁竟然只用了七招就将那个什么水龙王的师兄踢下了擂台。七招?按照郁先生的说法,水龙王师兄的武功应该跟郁先生差不多。也就是说,齐浩宁最多十招之内就可以打败郁先生?
而齐浩宁自己要打败郁先生,至少需要三四十招。
怎么可能?
就算密报上说归一岛岛主欧阳玉带着齐浩宁闭关半个月,好像还将归一岛的当家武功归心剑法传授给了齐浩宁。
可是武功的招式或许可以在一两个月内练习得纯熟,内力却是不可能一朝一夕间飞跃的。
郁正然本能地怀疑是否水龙王的师兄放水了,郁先生苦笑:“根据原计划,他是要放水的,但是怎么也得在七八十招之后不是,否则不是丢尽了面子?没想到齐浩宁一出手,他招架都招架不住了,哪里还想着放水?听说下来之后,欧阳岛主还训斥齐浩宁妇人之仁呢。”可见在欧阳岛主看来,齐浩宁还可以让对方更凄惨一些。
江湖中的习武之人爱惜自己的武学声誉就如同鸟儿爱惜自己的羽毛,其它方面的脸面可以不要,这方面是一定不会不在意的。当年白莲公子被书杰从手上生生抢走了人质,这些年都不再出雪山了。有人说,在有把握打败书杰之前,白应连不会再出现在江湖上。
水龙王的师兄名头自然不能跟白莲公子比,否则也不会为了巨大的诱惑就答应“放水”输给一个初出茅庐的十八九岁的毛头小子。至于齐浩宁曾经杀了石龙王,还有很多人是不会太在意的,齐浩宁手下那么多将士,贵为雍亲王世子,谁敢跟他抢功劳?再说了,石龙王在江湖上并没有什么名头,只是集结了一帮海匪罢了/
即使答应了牺牲自己的名头换取诱惑,还是不能让自己“输”的太难看。所以一开始,水龙王的师兄还是会尽力打,让大家看到他的实力,这样到最后还能说自己是打得太顺手了,不小心犯了某个失误才输了不是?
七招就被打败,还输得很难看,这确实不可能会是“放水”的结果。
可是,郁正然实在无法相信。
莫非齐浩宁跟他一样,吸取了别人的内力?不只一两个,还必须都是内力深厚的武林高手?不,不可能!别说那种吸噬别人内力的功法这个世上根本不可能存在,他当初能吸取一位师父的内力完全就是巧合,还差一点点因为被反噬而走火入魔。
郁正然宁乱了,他对齐浩宁的感觉本来就很复杂,现在更复杂了。既羡慕,又嫉妒;既高兴父亲的人终于在齐浩宁身边安下了钉子,又担心他遭遇不测;一会儿想着齐浩宁若是没了,小仙子即使不守望门寡,怎么也得过个几年才会再议亲,就为他争取了更多时间和机会;一会儿又因为想到齐浩宁万一“不测”而心痛烦躁,甚至想着怎么样才能警告那些人只利用齐浩宁就好,不可以伤害他……
郁正然觉得自己要发疯了!他需要出去走走,透透气。
刚走近马凌儿理事的花厅,就听到马凌儿身边的林妈妈在说话:“夫人不可,老爷同永平侯爷交情一向不错,万没有把永平侯府的年礼送出去的道理,要是让外人知道了可不好。”
郁正然蹙了眉头,对着正要往里面通报的丫鬟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很快,就听见马凌儿忿忿地应道:“这南宫淼就是没安好心,不就是怀了身子吗?还不知是男是女,需要这样大肆炫耀?你看看,什么‘多子多福’年糕?一块糕点而已,有必要取这么个名儿吗?不就是存心讽刺我?”
林妈妈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她家主子魔障了,钻这样无谓的牛角尖。不过还是很很尽责地轻声劝道:“年礼不就是要吉祥喜气?巧味居的糕点不但好看好吃,还都取了好听的名字,这些谁不知道?要不怎么会人人都喜欢提着巧味居的点心送人作为各种庆贺之礼呢?
您忘了,巧味居有一款点心叫‘石麟呈彩’,推出那款点心时,永平府夫人还在玉林镇,还没有圆房呢,您能说他们是炫耀自己将喜获麟儿吗?
夫人您就不要多心了,听说永平侯府每年送出的年礼中,点心这一项都是相同的,每家送的都一样。您成亲才不到一年,谁会讽刺您?成亲两三年才有喜的人多着呢。夫人,这点心还是留着吧,寓意也好,正好大过年的也沾沾喜气不是?”
马凌儿犹豫了一会儿,依旧有些不甘地嗫喏道:“我还是不想看到它,正好我几个侄儿侄女都喜欢他们家的点心,还是送回虎威大将军府吧,其它东西留着给老爷。老爷如果问起点心,就说送回我娘家孝敬祖父和父亲母亲了,想来他也不会在意。”
“谁说我不会在意的?府里下人都知道我可是最喜欢巧味居的点心。”郁正然一脸笑容地踏进门,“每年这个时候,我都盼着永平侯府的年礼呢。夫人若是要送点心回马府,我让人去巧味居排队买就是。”郁正然此时的心情是很不爽的,不过他的表面功夫好,强行压着心里的不痛快,尽量让脸上看不到不悦之色。
马凌儿没有想到郁正然会突然出现,很是尴尬,更没有想到他会丝毫不给自己留面子,当着下人的面就要留下自己说好送回娘家的点心。
不就一盒点心吗?想吃的话又不是没有机会,过年后,快则一两个星期,慢的三四个月,巧味居就会先后推出来了。
他以后想吃她又不会拦着他,只是这会儿心里憋闷,对南宫淼各种羡慕嫉妒恨,不想看到罢了。
可是,这样的理由怎么说出口?她这么久没有怀上孩子,郁正然也没有任何变化,对她一如刚刚成亲时的温柔,从没提出过要什么姨娘通房之类。现在,她说因为自己嫉妒南宫淼怀孕,所以他不能在自己面前吃这什么“多子多福”年糕?
马凌儿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而这羞辱她的人正是她自己,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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