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母亲七七那天,方茹一早带了水酒祭品又去了母亲的墓地。
父亲仍是躺在床上起不来。方茹也并不想和他说话。
龚烨沉默着陪她在母亲的墓地前坐了一上午,又帮她收了祭品。
方茹没有跟他回去。龚烨拉住她,说要跟她谈一谈。
方茹定定地看着他,又摇了摇头,挣开他的手一个人走了。
找了家旅馆,把自己扔在床上,流了一天一夜的眼泪。直到次日,头痛难忍,才晕晕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她已经是乔明瑾了。又名岳乔氏瑾娘。
乔明瑾的脑子里闪过一幕幕的影像,纷纷乱。闪得她头痛欲裂,胸口也钝钝地疼。
那天乔明瑾从婆母口中听得夫婿要纳新妇,还是平妻,气怒之下抱了三岁的女儿收拾了包袱要回娘家,嚷嚷着要和离。
只是公婆不肯,要乔明瑾把孩子放下。
乔明瑾抱着孩子不撒手,而她的两个妯娌怕她带走岳家的家什,围上去抢下了乔明瑾的包袱。
乔明瑾一边护着孩子,一边又去抢包袱,只是哪有两个妯娌的力气大?包袱在争抢中,撒开了,她和孩子的衣裳散了一地。两个妯娌摸遍衣角也找不出一个铜板。
心中不甘又上来抢夺乔明瑾的女儿。三岁的女儿被吓得哇哇哭。
乔明瑾与三个女人争抢中,不知被谁推到地上,倒地时又往墙角堆放的那把犁头上重重地砸了下去……
昏昏沉沉睡了几天,直到方茹闯了进来……
方茹紧紧地按着胸口的位置,那里如钝刀割肉般疼痛难忍。
她又紧紧地闭了闭眼睛,扭头看向床里侧偎着她睡得香甜的小小女娃。
这几天,一到晚上,她就被她父亲抱了来睡在方茹的身边。
三岁的女娃不知愁苦,兀自睡得香甜。
两只肉手紧紧地拽着方茹胸前的衣裳,整个身子也缩成小小的一团,就那样缩在方茹的腋下。
看不见脸,只看得到女娃头顶上稀稀落落发黄的头发。
方茹左手按着胸口,右手轻轻地抚了抚女娃头顶上柔软的毛发。孩子似有所感,越发偎向她,嘟嚷了一声:“娘”,在她胸口蹭了蹭又香甜地睡去……
方茹重新合上眼。
她已经死了,死在宾馆的床上,死在有亲人埋葬的土地上。她能死在故乡,也算死得其所了。
如今活着的只是乔明瑾,是岳乔氏瑾娘。是身边这个三岁女娃的母亲,乔青琬的母亲。
她是我的女儿。方茹自己跟自己说道。
身上最深处有什么东西迅速剥离,方茹只觉得身子徒然一轻……
眼里又滚下泪来……
她又昏睡了过去。
合上的眼睑处滚下一行行冰凉沁人的眼泪,直至发际消失不见……</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