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英明之主,他的猜忌心越盛,何况皇爷他年事已高,近年来性子越发严酷。他会反复的猜想每一个可能的人选:各位藩王、王叔,甚至是亲生儿子……”
广晟的嗓音在宽广书房里回荡,油灯的光芒闪烁不定,却照映出他眼中的熠熠光芒——那是自信混合着野心的火焰!
“查不到幕后主使,圣上感受到的威胁才是最大!未知的危险能让他辗转反侧,夜不能寐——这样,他才会更加需要我们锦衣卫。”
广晟的话终于说完,他朝着纪纲深深躬身,再次请罪道:“这就是我的一点浅见,但无论如何,不听号令肆意妄为总是我的不是,一切惩戒都愿领受。”
纪纲摇了摇头,淡漠的嗓音带笑,却更似是自我调侃,“我之前就说过,你是藏在土狼群里的一只虎,虽然还小,但是有勇有谋——这一次,你同样让我感到惊奇。这世上能反手一局,把我也算计进去的人不多,你也算是一个。”
他一边说着,唇边的笑意也略微加深,“以你来看,真正的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广晟闻言心中一凛,的视线对上纪纲,竭力想看出些什么,但后者却是含笑听着,连瞳孔最深处的光芒也未曾变化一丝。
“请恕属下大胆——罗战身后的那个人,大人早已是心如明镜,属下却是到最后才猜了出来。”
“哦?”
纪纲的笑容,在此刻增加了三分惊讶,“你已经知道了?真是后生可畏啊!”
广晟不卑不亢的回以神秘一笑,“只可惜,大人心中所猜测的,并非是我真正的答案。”
什么?
纪纲到此时,彻底陷入了惊讶,不禁用目光催促广晟说下去
广晟的笑容仍是那般自信,却多了几分凝重,他斟酌一下,继续道:“我大明的藩王不少,很多手中掌握着骁勇精锐的亲军,其中最强大的乃是燕王,后来他率领大军发动靖难之变,这才成了如今的永乐皇帝。”
这等于是公开说今上的篡位谋反得来的皇位——大逆不道的话只是让纪纲的神情更冷,却是静静听着没有反驳。
“今上是靠领军打仗才夺得了天下,相对文弱而臃肿的太子,勇猛善战的汉王更得他的喜欢。然而在群臣压力之下,汉王先是被封云南,后又改封青州,他素来骄横不法,麾下又有天策卫精锐——所以您认为,这是他指使人干的?”
“罗战在靖难之役时跟他走得很近,汉王甚至在战场上救过他,只有他才能指使得动这些骄兵悍将。”
纪纲的嗓音有些干涩,“即使知道是汉王所为,但我们锦衣卫却不能如此上报——因为今上对汉王很是偏爱,对他的种种恣意横行都袒护不问。”
他的声音冰冷,甚至带着讥诮,“身为鹰犬,主人要你咬谁,你就得冲上去——但主人真正心爱的,你若是伤了他一丝一毫,必定会被狠狠踢一脚,死了伤了都是活该。世人都艳羡我们锦衣卫手握大权可以随意逮捕侦缉,但谁又知道其中的无奈?”
他回看广晟,目光仍带上了几分疑惑,“你说我猜错了,那你认为是谁?”
广晟目光闪动,答道:“看上去最不可能的那个人。”
“你的意思是……?”
纪纲心中念头飞转,顿时一个名字跃入脑海,他惊愕不已,仍是有些不敢相信——
“难道真是——不可能!”
他断然否认,手中的茶杯也滑落下来,发出清脆的响声。
门外传来脚步声,有人不放心的低声问道:“大人可有事召唤?”
“所有人滚出一百步开外,不许靠近!”
纪纲突然冷声斥道,目光中满含阴冷煞意——这一瞬,他身上长久浸润在鲜血与黑暗的气质显露无疑!
他看向广晟,低声道:“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相信自己的判断,更相信大人不会把这话传出去。”
广晟的目光凝重而严肃,却含着对自身判断的自信,“罗战此案的真正幕后主使,正是我们那位看似文弱宽厚的太子殿下!”
不等纪纲问他证据,他从怀里拿出一块盔甲的铁片,“这是被金兰会劫持后又神秘出现的那二十多套明光甲上的。由于被丢弃在坟场的泥灰里被弄脏了,我命人擦拭干净,却看到了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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