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好。如今共和国周边已无邦国,军功又要去哪里赚?没有军功,又如何保持家族长久不灭?这些土地的收入,比起南洋公司的赚钱速度又算什么?几十年后,没有军功没有敌人,一切只能向银币看,这是大势所趋啊。既要不断地制造敌人,又要在制造敌人后有利可图,让更多人喝汤,这样才能安稳长久。不向外,便只能向内制造敌人,可诸位愿意面对一群在立国之时便承认活不下去便造反就不是错的共和国族人吗?”
为求博得重视,年轻人说的慷慨激昂,知道这时候不说的重些,自己就难有立锥之地;这时候这些人不投入,自己想要靠着环球航行的见识和在墨党学的利益分析手段成就一番事业的野心也就难以实现。
说的怒了,最多不投入或是被赶出去这场宴会,但不投入的话一切野心也支撑不起来,于他个人的奋斗目标也没什么损失。万一振聋发聩,众人信服,自己便可在印度大展拳脚,或许百年之后又是一个冉冉升起的大家族。
众人却也没有立时倒头便拜,各自沉吟一阵问道:“如你所言,是博今世富贵还是博家族长久,区别在哪?”
“若博今世富贵,投入无需太多,借助英、荷两国之力,一同对抗葡萄牙。三国合力,拿下马六甲,三国俱可通行驻军,分摊堡垒大炮士兵之费用。三足鼎立,均分香料贸易,均分印度的贸易权利。香料在国内也可获利,而且国内的人口和市场足够,只要能够垄断价值必然不菲。”
“若求家族长久,则需要投入巨大。既要赶走葡萄牙人,又要在欧洲搞事,造成欧洲局面的混乱,确保咱们可以独占,就算他们反应过来也插不上手。独占印度、垄断香料,不止垄断国内的销售,一样垄断对欧洲的销售。利用印度的棉花和廉价的贱民劳力和那里没有墨党带头争取十二小时工作制的优势,开办工厂作坊,挤跨当地的手工业。”
“既要地租,又要商品利润,将家族的收入的大头,从军功土地的地租,变为伪装为利润的公司管理地租和大作坊利润。真到不可收拾的时候,摇身一变,便是资产阶级领头人物而非颇受诟病的食利地主。如此一来,纵然天下变幻,只要私有制不变,家族便屹立不倒。”
“一旦蜕出羽翼毛虫化蝶,便只需对付墨党即可。而不需如现在一般又要对付那些嚷着不公平的土地中低层、又要对付发展起来的南方资本家,给墨党和他们联合的机会。既然做出了成立公司的决定,大家便不是那些守旧反动的家族,亦非保守修补传统价值道德派,懂得向前走,那就走的快些。革命,革的是旧势力的命,而不是特定的人命。旧势力变为新势力的人,那还革的到我们吗?”
不经意间,将称呼从诸位变为咱们,宴会众人却也没有反驳,或是没有意识到,或是一种鼓励式的默许,年轻人心中大喜,静待众人的回答。
他说的如此大胆,因为他明白这些走出成立公司第一步的家族,不是那种反动保守的家族。权贵资本寻租体系,终究不是想要退回到宗法行会时代的反动力量,亦非一动不动的保守传统价值观道德派,那两种在受了数年墨党教育的年轻人看来迟早要完,而眼前这些人却是可以摇身一变成为财阀势力的。
当然,这一切还和自己在印度的经营息息相关。若是利润足够大到土地的利润越来越低,那么对那些守旧反动保守派的革命,对这些人只是蚊子吸血,不会触动筋骨,日后的家族仍然操控着共和国。
或许,在墨党控制的学堂中学过两年、又跟随陈健出海受到了诸多影响的年轻人,内心是认同墨党的理想和理念的,甚至可能坚信将来一定会有一场墨党主导的动了所有权的革命,而且他也相信那些都是对未来有益的。
只是,太过久远,遥遥无期,那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人生于世,生当五鼎烹,就要活个轰轰烈烈风风光光有权有势,就算信了墨党的那一套,此生无望那又何必争取?
这是道,无望无关。
但论其术,却很好用。
还不如用其术、而舍其道,为自己谋个风光无限的未来。即便五世而斩,这一生能在这大争之世中留名,也是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