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醒来已是陌路

冷静下来了。不哭不闹，甚至对自己截肢的事情也能坦然接受了。这样的结果倒是在何言希与阿沧的预料之外，可同时他们又开始担心起颜笙的身体。

    之后，颜笙支开了何言希和阿沧，因为她想要一个人静一静，好好的想一想。

    在阿沧离开之前，她嘱咐道：“既然失忆了，便不要再对他提起我，将我从他的生命中彻底抹去，知道了吗？”阿沧知道颜笙的用心，便也没有多做纠结。

    一个人躺在病床上，颜笙将脸深深的埋在被子里，哭了好久，直到没有力气，没有泪了才停下。上帝真的很会开玩笑，如此残忍的事情竟然发生在她身上！她苦笑，原以为她成了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拥有了一个爱她的完美男人，还有一个爱情的结晶……可这些原本充盈她生活的全部，都在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中烟消云散了。

    爱人，没了！

    孩子，没了！

    健康，没了！

    腿……没了……

    如今的她这样不堪，还有什么资格站在夜子凌身边呢？以前她就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可至少她还算是个健全的人，可现在……算了，已经拥有了那么久，他曾给过她那么多美好的回忆，她应该学会知足了。梦醒了，她该回到现实中了。虽然失去了夜子凌，但是还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陪伴着她，她的后半生应该也不会太过枯燥。

    她不会气馁，不会放弃，因为她还要远远的看着他，看着他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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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何言希打了热乎乎的饭菜，再回到病房的时候，颜笙已经像是没事人一样。与白天的反差之大，让何言希一度难以接受。

    可是他不想表现出太多，便漾着笑意，“饿了吧。刚刚我去问了医生，医生说你现在可以少吃点清淡的东西，这样的话，身体会恢复的快一些。”他一边说一边将饭盒里的菜盛出来放在小碗里面，又盛了一勺，然后吹凉了以后送到颜笙嘴边，“多多少少都吃点吧。”

    颜笙转眸，看着何言希头上还抱着绷带，鼻头一酸。下午的时候她一直都顾念着自己的情绪，完全不曾注意到何言希……“还疼吗？”她轻声问出口。

    何言希的手因此而僵在了半空，内心一阵情绪的翻滚，“不、不疼。”

    他将饭再次送到了颜笙嘴边，而颜笙也乖乖的配合着张开了口，她心里对何言希很是感激，倘若这个时候他没有陪在她身边，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谢谢！”

    她哽咽了一声，用力挤出一丝微笑面对着何言希。

    何言希心疼的看着她，“傻瓜，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从此以后，就让我来照顾你好吗？至少在你完全康复之前。”在夜子凌恢复记忆之前……

    “……”

    颜笙没有回答，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今她是一个废人了，她怎么能再耽误别人，更何况她已经欠了何言希这么多。可是眼下她又的确需要人陪在身边，那就请允许她再贪婪多点时间吧，她需要支撑，需要有人给她加油打气！

    深夜，颜笙辗转反侧睡不着，她脑海中都是夜子凌，挥之不去。

    虽然只有十天没有见，可是她却觉得过了一个光年那么久，她真的好惦记他，虽然阿沧说他恢复的很好，可是她还是想要亲眼看看他！于是，她祈求道：“带我去见见他好吗？”听阿沧说，夜子凌明天就要出院了，如果今晚她不去看看他，以后便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何言希虽然迟疑了几秒，可是最终他还是答应了。将颜笙从病床上抱下来，放在轮椅上，然后又拿了一件大衣披在她身上，免得着了凉。

    “现在这边等我一下，我去看看走廊里有没有人。”

    医生嘱咐过，若没有特殊情况，颜笙不适合下床，应该平躺着养伤。

    确定走廊里没有人以后，何言希折回来，将颜笙小心翼翼的推了出去。由于夜子凌的病房在最右面，所以他们要从这端走到那边，就好像是一个天涯，一个海角。

    颜笙以为她会很激动，可是此刻心情竟然是出奇的平静。

    病房的门被何言希悄然推开，惊醒了守在病床边的阿沧。见颜笙，阿沧立刻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行惯姓的朝床上瞥去一眼，见夜子凌没有动静，才放心的向颜笙走去。

    他与何言希对视了一眼，道：“夫人，凌少他已经输入了镇定剂，应该不会被轻易惊醒，所以您放心吧。”可颜笙却没有心思听阿沧说什么，她一门心思都扑在了病床上那个熟悉的身影上，泪争先恐后的涌出眼眶，她真的好像飞奔到他身边，只是……这样简单的要求对她来说，已经是最奢求的了。她再也不能飞奔向他，再也不能！

    阿沧将颜笙送到了病床边后，便和何言希一起退出了房间，好让他们短暂的相聚。

    从来没有一刻，会让颜笙觉得，这般近距离的看着自己心爱的人，竟然是种奢侈。她努力压抑着，不让自己哽咽出声。颤抖的伸出手，她好像摸摸他的脸……可是无奈手被包扎着纱布，她连这点都达不到。

    病床上，夜子凌安静的躺着，额头上被缠着一圈纱布，伤口还未痊愈。

    唇角还有些淤青，看的颜笙心一抽一抽的疼，“子凌……”她哭着轻唤他，其实她是多么渴望他能醒来看她一眼！哪怕只有一眼，“你看看我好不好？你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就这样轻易的把我忘了？”

    谈不上怨，颜笙只是心里难受，她需要发泄，需要对他发泄！

    “虽然这对你我来说，是最好的结局，可是我的心好疼，你知道吗？它好疼啊……为什么上帝不让我也跟着你一起失忆？比起和你不能厮守，倒不如直接要了我的命，也好过这样苟延残喘的活着！孩子没有了，而你是我活下去唯一的动力啊，可是现在连你也要残忍的离我而去了，我该怎么办？你要我怎么办？”

    颜笙趴在夜子凌的手臂上，哽咽的已经难以出声……

    病床上，夜子凌的眼角亦流出了一丝丝的泪，虽然不明显，却真真是淌了泪……此刻的他，好像能听得见颜笙的呼唤，却又听的不真切。似彷徨在一个梦里，那个梦很悲伤，让他难受，让他心痛。梦里有一个女孩的哭声，只是他看不见女孩，只有声音！那声音就像是一道无声的力量，扯着他的心脉，甚至操控着他的情绪与思想！

    次日早，夜子凌醒来时，便随口问过阿沧，“昨晚是否有人来过？”

    阿沧心中一喜，本以为是夜子凌想起了什么？可是下一刻，夜子凌的话便让他的希望全部破灭，“我好像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好像有个女人在哭，但是我看不见她。”

    阿沧以前从来不相信心有灵犀这一说，可是现在他信了！

    昨晚他和何言希在外面看着，听着，颜笙的难过，颜笙的心痛他们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只恨自己帮不上忙，只恨上帝的刻意捉弄！

    “或许那就是个梦吧，可能是凌少在医院住久了，等回家就好了。”

    阿沧牵强的笑着，随便编了一个理由搪塞过去。好在夜子凌并没有追问，算是接受了他的说法。示意后的夜子凌，似乎对这个世界上的每一种事物都没有安全感，唯有阿沧，他醒来后第一个见到的人，才有几分信任和依赖。所以，多半时候，阿沧说什么，他便依了。

    “凌少，咱们走吧，手续都已经办好了。”

    阿沧拎起包裹，向穿戴整齐的夜子凌恭敬道：“车子都已经等在楼下，别墅那边我也已经叫人都打点好了，凌少请放心，我会一直陪在您身边。”

    夜子凌目光悠长的看了眼阿沧，沉声道：“好。”

    说不出为什么，他只是觉得好像有一件事没有做完似的，从早上醒来到现在，他的心里就一直乱乱的，可是又形容不出那种无措的感觉。有点像心里的某个地方被掏空了，那种空荡的感觉让他整个人都失去了重心，变的完全的茫然。

    离开病房，阿沧扶着夜子凌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站定后，阿沧下意识往颜笙病房的方向看去，可动作又不敢太大，生怕引来夜子凌的怀疑。殊不知，夜子凌此刻也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只觉得他将什么落在了这里！

    电梯门弹开，阿沧道：“走吧，凌少。”

    可夜子凌却脚步一顿，竟然往颜笙那边看去，只是人来人往里，却没有一个能扯出他心的人！最后，他只得不甘的收回目光，与阿沧一起步入电梯。

    电梯门合起的同时，颜笙便情难自禁的哭出了声。

    拐角处，她眼睁睁看着电梯门阖上，阻断了她看他的目光。被何言希伸手揽入怀中，颜笙绝望而悲恸，“我们再也不会有交点了对不对？他是真的丢下我一个人了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