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云卿慢吞吞开口道,“我想去一趟裴家。”
慕垂凉怔了一下,端的是有几分意外。
见他如此,云卿便接着道:“裴家有一名橘水杏湾之处,乃是裴老爷如今避世之居所。我想要你陪着,再带了两个孩子,一道过去一趟。”
慕垂凉脸色不大好。
云卿自然看出来了,却故作不知,只是笑道:“你这几日迁就我迁就得这样明显,我若不给你找件麻烦事,岂不显不出来你的真心?你既宠着,便就宠到底算了,否则我只当你说说,不记你这份儿心,你岂不又吃亏了?”
慕垂凉伸手将她整个儿抱在了自个儿膝上,香香暖暖,温软一团,如此近看了,又觉当真是小姑娘的样子,那么小、心思又那么重,一时不由想起今日蒋宽那句话:“我娶她,原是要让她过上好日子的。”如此想了,不由就心软。
“吃亏倒无所谓,你知道我宠你迁就你就好,”慕垂凉蹭着她额头低声轻问,“真想去?想去到都不能缓缓、宁可耽搁了咱们看灯?”
“真想去,”云卿亦笑,“至于灯,你当真觉得他们画的会比我画的好?你得把话给我说明白了,这醋我可是要吃一吃的。”
慕垂凉将脸埋在她发间,低低闷闷笑了。
是夜,云卿便携了蒹葭与黄庆儿,带了昭和曦和两个娃儿,与慕垂凉、宋长庚一道往裴家去。因先前说是去看灯,离开裴宅的一路倒也无人多问,待到了裴家宅子外头,云卿吩咐马车驶去东边一侧小门,亲自下马车叩了门。
这原是一角偏门,慕垂凉熟悉裴家,晓得此处十分荒僻,如今夜色渐深,原不该有人听到敲门声,是以看着云卿的举动不由眉头紧蹙。云卿敲了三遍门,里头始终没有应答。
慕垂凉正欲上前劝她,却听里头传来低低一声闷响,像是一段木头闷声砸在地上的声音,声音十分之近,显然里头人是听到敲门声了。云卿因就又敲了一遍,这才罢手,静静候着。
慕垂凉恐有危险,上前将她护在身后,却见门果然开了,夜色浓重又无灯火,难以分辨面容。云卿却笑了,唤道:“锡叔叔,是你吗?我是云卿。”
裴老爷的近侍郑锡用一只木头船桨拨开了门,慕垂凉挑高灯笼,看见他一脸不可思议。
几人随郑锡登了湖心岛,一路到了裴老爷处,云卿先进去在小厅堂候着。郑锡去请裴老爷出来,裴老爷一见云卿便就笑了,仔细端详着她道:“好侄女,你可想起来还有我这个伯父了。”
数月不见,云卿只觉裴老爷仿佛老了许多,灯影绰绰,人看着都飘忽,不免就说:“是侄女的不是。伯父也要保重身体才是。”
裴老爷在郑锡搀扶之下坐下,虽神色透着喜悦,但遮掩不住身上深深的疲惫。他闻言浑不在意地笑道:“如今已是上了年纪的人,身体如何,乃是天定,并非人力可为。越是此时,反倒越不可看重这副败絮之躯,而是应把每一天都用好,方对得起这有限的时日。”
云卿细细品味一番,只觉其间深意甚是苍凉,令她着实有几分不忍,心说不知裴二爷若闻此言若见此景,不知该多难过。这般想着,又想起上次与裴二爷一道过来拜访的情形,不免就更加感慨,于是忙岔开话头说:“侄女今日并非独自过来,带来的那几人……也不知伯父时候欢迎,是以叫他们都在门外候着了。”
“你既带来,必有你的意思,我如何能不欢迎?”裴老爷慈爱道,“你去带他们进来便是。我叫人准备你上次喝的茶,尤记你十分喜爱。”
云卿便就谢过,出去请郑锰带蒹葭等人别处吃茶,自己则带了慕垂凉和两个小娃儿进去。欲进门时,便见昭和揉着眼睛问:“阿娘,咱们这是在哪儿?”
云卿揉着他头顶心笑道:“你们想不想外公?”
曦和乍然抬头,一脸惊愕。
云卿一左一右牵了他二人的手,才一进门,便听曦和惊喜大叫:“外公!”尔后两个小娃儿几乎同时挣脱了她的手,飞一般奔跑上前猛扑进裴老爷怀里。
慕垂凉脸色越发得不好。
似乎所有能把他和裴家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东西都令他厌恶作呕,如今云卿这安排着实不称他的心如他的意。
可云卿以为,毕竟人前,他定不会如此情绪外露,说来他最擅长的不就是叫旁人看不出他的心思么?如今又是何故。
慕垂凉轻易看透了她心思,看着房中裴老爷抱着两个娃儿的团聚样子,冷冷淡淡低声道:“并非我不喜看见他,是他不喜看见我。他看你时目光是慈爱与关切,看我时目光是谨慎和防备。我来物华第一天,第一次见他时便就察觉到了,此人不仅不喜欢我,还比我自己,更痛恨我来了物华。”
云卿心底低低炸响一个惊雷,上次过来拜访时裴老爷之言突然在耳边雷鸣般轰隆隆响起:“她身边当有一人,一人二姓,一身二家,一心二用,一情二分,乃是金火之命。火生土,乃是旺,土生金,亦是旺。然而南火克西金,西金又克东木,却是要致我裴家、致我子曜于死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