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也没雇佣你,你三天两头跑来干啥?”
转头对赶来的一个管事模样的人瞪眼道:“你咋让她下地来了?不干活的人你随便就放她进来,吵吵闹闹耽误事?”
那人气极了,伸手去扯万婆子,一边道:“都忙着,也没看见,她就钻进来了。你这老婆子,趁早自己走,甭让我动手拖你。”
万婆子见人赶她,越发生气了,动手拖起小女娃,骂道:“老娘就不信了,连自个孙女都不能管了。走!这就家去卖了你。”
小男娃拼命抱着小女娃的腿,哭得声嘶力竭。
万元刚将一大捆山芋藤拖去地头埂,好让人挑走,转头就见奶奶又来了,还打得妹妹跟弟弟哭泣不止,顿时,他眼里迸射出阴沉的光芒。
“奶奶,你咋来了?这还没到月底哩,等发了工钱,我们就把二两银子送去。你放心,就算不给弟弟妹妹做棉袄,也要把银子凑给你。”
万元奋力扯开老婆子的手,将弟妹护在身后,一边对她哀求道。
那婆子一愣,见周围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她,顿时面皮紫涨,对万元骂道:“你个不孝的东西!敢糟蹋老娘,老娘到衙门里告你,让你考不成秀才。都是那个丧门星,教出一帮黑心烂肝的小崽子。老万家倒了八辈子血霉哟!”
她拍着大腿,连说带唱地哭喊蹦跳。
万元看着她,表情漠然。
忽然,妹妹招弟拉了拉他的衣角,示意他看弟弟。
他见弟弟脚背出血,顿时慌了,也顾不上奶奶,蹲下身帮弟弟清理伤口,见血流得狠了,就想抱他去医馆包扎。
冬子忙从腰里掏出备用伤药,递给万元,这才包扎妥当。
这时,管事喊了两个人来,将那婆子横拉竖拽地拖到地头埂,往地上一丢,“呸”了一声,骂道:“天咋不打雷哩!这黑心的婆娘咋不叫雷劈死算了!活着祸害儿孙。”
老婆子听了,心里涌起滔天的仇恨:那个贱人,克死了自己小儿子,竟然还活得有滋有味;自己这个婆婆,却没人管,累死累活的,在泥巴里抠出来的钱,还比不上那贱人一个月的工钱多,她想起来心就疼。
她就见不得那贱人过好日子——这都是儿子用命换来的哩!
她就躺在地上撒泼哭喊,说没天理,她儿子连尸首都不全,用命换来那贱人享福日子云云。
又说她不守妇道,养人偷汉,把钱倒贴奸夫了,要不,娃们身上咋都没一件鲜亮衣裳,吃得也不像样等等。
她到处打听张家的工钱,算准了那贱人存了银子,却在人前扮可怜。
板栗脸一沉,犀利的目光对冬子就射了过去。
冬子心里咯噔一下,撒腿跑向地头,一边喊人道:“把这疯婆子赶远些。谁让你们丢这的?”
转头又叉腰对她骂道:“老子活了这么大,就没见过你这样黑心老婆子:儿子用命换来的银子——张家赔的钱,朝廷赔的钱,全都掳了去。丢下孤儿寡母不管,一个子儿也不把他们,还有脸在这哭!张家瞅他们可怜,帮了一份工,你这黑心老婆子就眼红了,三天两头来打秋风,骂媳妇孙子。”
这些话众人都晓得,可是万婆子永远只说自己的理由,每每让人听了气闷。开始还有人嘲笑她,日子久了,人也都懒得理她了。
今儿冬子又翻出来说一遍,听在耳内倒有些新意,便都不住用眼光鄙视她。
先前拖她到路边的两人见冬子发火,也气的不得了,又赶来要拖她,要丢到更远处去。
那婆子却不依起来,赖在地上喊道:“这路也是张家的?咋不让人走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板栗大怒:万家的事,他不好明着插手,再说,那婆子明显存了卑劣心思,可是,若是辱及张家,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不等他发作,就见万元背着弟弟、牵着妹妹去了那边。
他将弟弟放下,对着老婆子双膝跪地,道:“奶奶,你别哭了。”又转头对着橡园墓地方向喊道,“爹,你放心!就算你不在了,我跟弟妹也一定会好好孝顺奶奶跟大伯二伯的。我会好好地给他们送终。爹,你就睁大眼睛瞧好了吧!”
说完,就着泥巴地“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再抬头,额上破了一大块油皮,沾着灰尘泥土。
山芋地里忽然安静下来,人们都停下手中的活计,看向那少年:只见他爬起身,将万婆子扶起来,对冬子说了一声,又回头对弟妹说了几句,那小女娃便吃力地背起弟弟跟上,几人渐渐走远。<.更新下午五点,晚上九点还有一章。</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