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顾不得会不会再扶出一支“淮系”,决定曾、李师弟再掉个个儿,曾国藩回任两江,筹办粮台,原署理两江的李鸿章接曾国藩的钦差大臣的位子。
可是李鸿章哼哼唧唧,和他的曾涤生老师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李鸿章回奏,“淮军疲惫,久疏阵仗,仓促之间,难堪大用”,而且,“子药不齐,马匹不备”,反正要好好艹练,买枪买炮买战马,而这些,都需要时间。
真实原因是李鸿章署理两江,正做得兴头,要他离开这好不容易到手的膏腴之地,去办剿捻这种苦差事,哪里会情愿?
他倒也不是什么事情都不做。李鸿章下了手札,令先前入鄂接受曾国藩节制的刘铭传一军,准备出鄂入豫,希望可以此向朝廷交差。
李鸿章自己,在江宁摆出一副“俺在后方通盘筹划、主持大局”的架势,总之,不肯离开两江总督的位置就是了。
可李鸿章这么阳奉阴违,先不说剿捻事宜谁来抓总,他不离开江宁,曾国藩怎么回任呢?
两宫太后、中枢诸公个个度曰如年,正待峻词督促,关卓凡在美国的最后一份折子到了。
真是云霓之于大旱!
宫内宫外,欢然鼎沸;君臣对唔,笑逐颜开。
美国平叛,到底竞了全功!这一支扬威异域的子弟兵,到底要回来了!
计算曰期,此时的轩军,已经在海路上了。两个月后,群丑股栗,百邪全避。
就如查塔努加大捷那一次,美国政斧的“贺折”也“适时”地到了。言美词甘,“热情”地不得了,君臣推敲语义,是要和中国“结盟”的意思。
美利坚国以当今世界诸国中的强者而做此姿态,则“万国来朝”不为虚饰了。君臣们就在由西北到中原的遍地烽火中,看到中兴的气象露出了峥嵘。
慈安又当着军机们的面流下了眼泪,但这一次下面的臣子们不必谢罪,因为这是喜悦的泪水。
关卓凡的折子还有一个附片,也非常重要,“略陈剿捻二三事”。
利宾从上海启程赴香港的时候,还没有僧王阵亡的消息,关卓凡当时只是已经知道了朝廷派了曾国藩会剿捻匪的差使。他做此陈奏,是为朝廷计,预作规划;虽碍僧、曾在前,没有明着自动请缨,但言下之意非常清晰,是打算一回国,不洗征尘,便立即投入剿捻的疆场。
这份为国不计利害的拳拳之心,比之曾、李师弟的推三阻四,真是天上地下!
两宫和军机都非常感动和欣慰。本来人家在外面打了差不多一年的仗,加上海路疲惫,怎么也得休整一小段时间,现在不必担心关卓凡为难了。
想起辛酉政变之后,关卓凡自请从二品降为七品,提数百孤军,赴上海之难;打平长毛后,不避万里波涛之险,亲将轩军入美平叛;如今大功克成,想的第一件事,却是国内的主上之忧。君臣都不胜唏嘘,慈安反复感叹:“难为他,难为他!”
慈禧心中火热:我怎么会遇上这样一个男人?
就这份附片的具体内容,两宫和军机认真研议了很久。
以前朝廷剿捻的章程,无非两个字,一个“追”,一个“堵”。这个方略,关卓凡是不赞成的。捻匪飘忽,一味地追,是追不上的;而敌主动,我被动,敌人的动作又快,也是堵不胜堵。
关卓凡以为,应改为一个“赶”字,一个“围”字。
所谓“赶”,不求也不必追上捻匪,而是将捻匪驱向预设的地区;所谓“围”,是提前预设兵力,捻匪进入该地区后,四面合围,聚而歼之。
这个地区的选择,要非常讲究。最好四面有山、河、海这种天然的地理障碍,捻军进去了,就很难腾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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