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人臣,自有人臣之道,忠武公的处事之道也自然无可厚非。”
“但是,陛下不是唐肃宗,更不是唐代宗有忠武公这样的不世之臣再造大唐。”
“陛下只有一个疯子,期以兴宋。”
“可是,这个疯子与忠武公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从进京那一天开始,就不是一个臣子,陛下也从来没当他是一个臣子来用!”
“要是老奴来推一前人做比,那老奴倒觉得是‘为知己者死’的豫让。”
“而那个他肯抛去生死,不顾名声也要用命去维护的人......”
“就是陛下你啊!”
李秉臣说到此处,话锋一转,更是诚恳。
“陛下觉得,子浩真的是一个疯子吗?”
“他真的就靠一股子疯劲儿,造出观澜这个庞然大物?”
“真的就疯疯癫癫、横冲直撞地把燕云拿回来了?”
“真的就一发狠,彻底断了汝南王一脉的念想?”
“陛下比老奴更清楚,子浩从一个市井顽童走到今天,靠疯是疯不出这般成就的。”
“非绝顶聪明之人,不可为之。”
“可是......”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一个绝顶聪明的人就学不来郭子仪的处事之道,偏偏在与陛下的关系上显得如此幼稚,如此别扭呢?”
“为什么?”赵祯喃喃出声。
其实他心里有答案,只不过不想去承认罢了。
李秉臣大声急呼,“因为他在乎啊!”
“正如陛下此时,心中苦楚无处宣泄,只能借着下棋,借着一个自己都觉得荒唐的‘赐婚’之由,与一个老太监诉苦。”
“不也是因为在乎,因为从来没把他当成一个臣子吗?”
“......”
赵祯再一次无言以对。
倔强地强辩道:“君就是君,臣就是臣,他从来都只是个臣子,朕也只当他是臣子!”
李秉臣摇头,“从一开始,陛下就知道观澜有多大,这个疯子的破坏力有多强。”
“若为臣子,陛下不会让他笼络将门,兴起观澜。”
“若为臣子,陛下也不会任他在休政殿上掌掴张尧佐。”
“若为臣子,陛下更不会由他以一人之力收复燕云,成了那个功高震主的癫王殿下!”
“若、为、臣、子!”
......
“够了!!”
此时,赵祯心里矛盾至极,眼前,那个近若亲子的唐奕和那个权势倾国的唐奕不断交替。
烦躁的爆喝出声:
“他就算不疯,他就算死忠,他就算......”
“他就算是朕的亲儿子,君臣之道亦不可破,为祸之根亦不可埋!”
“这不是你一个内臣应该议论的事情!!”
“陛下......”
对于赵祯的天子之怒,李秉臣反倒极为平静。
“是您让老奴说的啊!”
“你!!”赵祯面容扭曲,瞪着李秉臣上气不接下气。
“你......你该死!”
......
面对已经失去理智的赵祯,李秉臣心头不由升起一个戏谑的想法:
到底是唐奕疯了,还是咱们这位官家......疯了?
颓然起身,看了看殿外,“时辰不早了,陛下也该上朝了。”
“老奴告退......”
这一次,李秉臣步履虽仍是蹒跚,但却走得极为坚定。
“你给我回来,朕没让你走,你就不能走!”
李大官惨笑一声,连头都没回。
“那陛下又待怎样呢?杀了老奴,以正君臣之礼吗!?”
说完,老大官绝然欲出,可是......
可是刚一抬眼就全身一僵,看着殿门的方向怔住了。
赵祯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殿门口,只觉心头一紧,之前的龙颜之怒瞬间消于无形,面容呆滞,喃喃出声:
“你......来了啊?”
......
殿门外,本应在紫宸殿上的唐奕映着下午的骄阳长身而立。
原本平静的神情也是略有起伏,在涯州积蓄的怒气,在紫宸殿上宣泄的咆哮,还有早就准备好的话语,此时也是不知甩到哪儿去了,不自觉的气势一弱。
赵祯老了,白发比之一年前多了......
缓步进殿,没有行礼,只是淡淡地回道:“回来了。”
赵祯一阵局促,唐奕来的突然,既无通传也无先兆,老皇帝没有一点准备。
僵硬地望了望殿外,“早朝......都解决了?”
“解决了。”
唐奕答的风轻云淡,赵祯听的也是心不在焉。
等唐奕说完,老皇帝脱口而出:
“石进武早有归附之心,朕是知道的。”
“朕没有拿你的儿子做赌注......”
“......”
说完之后,赵祯自己都愣住了,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太心急了。
唐奕则是略微晃神,不知道如何接话了,场面立时一僵。
李秉臣看着二人,心有感叹,出前一步,圆场道:“子浩是如何处置紫宸殿上的事情的?”
“对对......”赵祯急忙应声。“说与朕听听。”
唐奕自无不可,当下把紫宸殿上的细节一一道来,包括自己的那声宣泄——“那是我的观澜!”
赵祯怔怔地听着,脸上的神情从无措到平静。
等唐奕讲完,才是回过神来一声苦笑:
“大郎心有怨气啊,原来你是来管朕要你的观澜的!”
......
“陛下误会了。”
经过初见时的错愕,唐奕现在也平静了下来。
拱手施礼,庄重有度。
“臣......”
“是来请求赐婚的!”
“臣?”
“好一个臣!”
赵祯重重点头,赌气道:“朕问过钦天监了,下月初七,黄道吉日,朕会拟旨,公主出降(下嫁)”
“爱卿......可以安心了!”
唐奕抬眼看着赵祯,如果刚进门时的赵祯还有犹豫,还有真情流露,那么现在冷静下来的赵祯,还是选择了一个唐奕不想见到的结果。
“臣从来都很安心。”
“臣从来没有认为过公主不是臣的妻子。”
“臣......”
“不安心的是......”
“臣少了一位知我、信我的长辈,却多了一个用我、疑我的天子!”
“臣,心中有憾!”
“有憾?”
赵祯瞪圆了眼睛,站了起来,探身看着唐奕,缓缓绕出书案。
“你心中有憾?”
指着唐奕来到他身前,“好!”
“那朕就再做一回你的长辈,让这个长辈来告诉你,他心中......”
“也有憾,而且不比你少!”
“小混蛋,朕给你讲一个故事。”
“你想听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