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画面显然是一对母子,小孩子依偎在妈妈的怀里,脸贴得那么紧在睡觉。一开始,合周觉得画面挺清楚的,但是这样仔细看了之后,又觉得,看不清他们睡着时候的样子了,只能感觉他们身上残留的那种疲倦,完全能浸透到骨子里的那种疲倦。
这应该是某一种映射,来自于他们队伍之中的映射,如果他们现在是欢快的队伍的话,看到手臂上的壁画印记应该是这对母子已经起来跳舞了吧。那样的情况下他们的脸会像花朵一样新鲜,会像天上的浮云那么漂亮。可是现在他们睡着了,即使在睡着的过程中也会让人觉得他们无精打采。至少,在合周能够构建起的故事里面,他想到的是这样的场景。而这时候,画面当中出现了一只,样子无论如何称不上好看的猫,最重要的是,本来应该上长两个耳朵的位置生长了三个耳朵,而且它的眼睛,完全像是国师水晶球般的颜色。
阿森底那边儿,一听说,所有人身上都有奇怪的画,借着亮堂一点的光,也开始认认真真在身上寻找自己的。根本没有那种东西,他又看遍了自己的两只胳膊,都没有那种东西,绝对没有,这只是合周的一个谎言。他懊恼的看向别人,居然发现,他们好像都找到了地方。不一定是在胳膊上有的在肚子上,有的在腿上,然后,他又陆续的看了自己的胳膊和腿,上面还是没有。直到有人在他后面惊叫,“阿森底大人的壁画,是在后脑勺上!我看到了!”
阿森底回过头去,真想捏死那个大声尖叫的人,这种事情,有什么可值得尖叫的。最近,自己来到西突厥这边,处处不讨喜。这里的沙子跟自己有仇,至少是处处与他为敌的,所以,他才经历了这些事情。现在的他,真恨不得歌魅就此复活,哪怕是要在他那边捣鼓点什么大动静呢。然后,他又陆陆续续的回忆了一下,自己有可能跟这位上神发生的矛盾。之前,在他们那边要人供奉歌魅的塑像。他记起来了,他好像做过一件事,就是把那塑像放在了水桶里面,那都已经是好些年前的事情了。可是现在回忆起来,就像是水上面漂浮着的绿叶,还没有凋进记忆的深处,那么新鲜,仿佛能够时刻重新生长回树上。
当时,他觉得,那尊塑像老是看向他,而且用一种鄙夷的眼神。在这世上,多一个神不神鬼不鬼的东西,跟他使这种白眼,可是他最见不得的。于是,他抄起那个塑像就摔了出去,而且掉进了水桶里,其实,在他们的地方水是最珍贵的,他把塑像东西水桶里面,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还是一种好事呢,至少,当时他是那么想的,还为此哈哈大笑,最后,也是以玩笑的方法结束了那场对于这位从前是上神,后来变成魔鬼的塑像的惩罚。
虽然,之后他有一小段时间因为此事而心有余悸,却并没有真的碰到什么麻烦,甚至在马上开始的一场大战中取得了荣耀的成绩。从此之后,他彻底放了心,也再不相信,所谓的歌魅神魔能够保佑或者是惩罚沙漠上的人。他早已经变成了连他的塑像都保护不了的一个虚空传闻。而自己,则天生是一个战士是伟大的阿森底大人。手中的刀连那些尊贵之人都不会放过。
那尊歌魅塑像后来还在那里,有时候他得到战利品,也会给他一点东西让他看看让他好好垂涎一下,他甚至喜欢上了那只雕像,万年不变看向他的那种白眼。直到有一次,他带来了敌方首领的脑袋,那之后来的一段时间,他甚至感觉到那尊塑像不再去对他使用白眼。
那时的阿森底露出得意的笑容。早已经变成泥塑之身的神魔也不过如此。那些对于往日连贯之极,又色彩鲜艳的回忆,忽然戛然而止在脑海之中,他仿佛大梦初醒一般想到这里不是他的骄傲之地只是腐蚀尸恶灵纠集之地,还有刚刚大家都在身上发现了奇怪的东西,他感觉到身体上某一处的异样,直接蹦了起来。手上的动作更是连贯,已经仿照大家的样子脱去了裤子。粗制的布料和硬格划过他的皮肤,他能够在某个不堪言说的部位找到另一个奇怪的印记。他吓了一大跳,有点不信的看着那个印记。
刚才,有侍卫说,那些壁画出现自己的后脑勺上,他是相信的,只不过,没有办法亲自证实,但是,这个多出来的东西又是什么?他环视了一下周围的人,大家都忙着看自己身上的那幅壁画,没有时间看他。但是很显然,他们都没有在身上找到这多余的东西。他想了想,这件事情,还是先不说为妙尤其是在形势如此微妙的时刻,但是,刚刚,自己到底是怎么意识到这东西可能存在的。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一双手并不怎么麻利的穿上裤子和那些粗革制成的上衣。又带上那顶他之前曾被吹飞过一次,但是又找了回来的金帽子,把自己又长又浓的头发塞进其中。一把紧紧抓住自己的长刀。有这东西在手的时候,总会让他感觉到安心。可是因为刚刚内心之中的几次惊悸,现在握住这柄刀的时候,觉得刀柄上那片弥勒叶子雕刻的狮子吞吐火焰形状的纹饰,格外的刺手。这是一次大获全胜的战斗之后,老可汗赐给他的礼物。他自己体会了一下全身上下的感觉,那个不可言说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地流动,但又不是那种感觉,似乎是另外一种东西在那里经过。
合周的目光在那幅小小的壁画之上流连了不止二十次次,然后终于在某个地方发现了小小的裂缝,存在于壁画之上的裂缝。然后仔细盯住那个地方,就会觉得那小小的夹缝会在某一个他眼神专注的瞬间变的热闹非凡,小小的夹缝之中出现了无数的人群,合周将目光拉近其中一个仔细观察,只看他周身的打扮和手里提着锤子和凿子就能看出他们是石匠。而那裂缝之后,无比宽阔的作业场里面正在进行的是一场开凿工作,或许就是这座墓室进行开凿的那个场面。
那些工人们身体已经因为繁重的劳动,而变得佝偻瘦弱,又因为长期不能够进行彻底的清洗,脸上身上衣服上所有能够承载尘土的地方都已经积累成了乌黑的滋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