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这许多话,已是我的极限……人老了,难免变得脆弱无比。跟你们年轻人,比不得了……一会儿你可自行离去,这寒烟翠,是你娘曾经最爱的别苑,原是写了她的名字,要做了她的陪嫁的,只可惜……没能亲手交给她。后院这排屋子前面那些曼陀罗,都是她少时亲手所种,待明年夏季花开,你不如再来小住几天……临去前,你向南走到第三间屋子,去那坐坐吧!”
赫连郡魂不守舍的走出来,在廊下立了许久。卫雁回过头来,正望见他痴立的失落模样。嘴上说不在意,不想回到孟家去,可心里,难道真能没有一丝丝希冀、没有一丝丝欣喜?那毕竟是他的亲人,打断骨头、连着筋,血脉相承永远无法改变!
她没有惊动他,只是默默地走向他,在他身旁站定。她随他来,自然随他走。不是不知,自己今日被他带来,只是为了向孟阁老示威。他想告诉孟家,你瞧,我要娶这个身份卑微、声名狼藉的商女,可你们孟家根本管不着、也管不了!她于他而言,并非光彩的存在,反而是他刻意给他自己找来的污点和拖累,为的只是麻痹旁人,掩饰真正的自己。
这样的认知,令她心里有些不自在。潜在的某种酸涩滋味,尚来不及细品。待许多年后的某日回过味来,方知在那一刻,早已动摇了真心。
忽然,他抬起脚,向一旁走去。
她连忙跟上,亦步亦趋地随他走向一间屋前。
他迟疑地将手扣上门板,似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鼓起勇气推开。
一眼望向正前方的佛龛前,供着的灵位,上书:孟氏宗女寒烟之灵位。
眼泪,忽然就弥漫而起。再也控制不住,扑簌簌的滴落而下。那般高大张扬、威武伟岸的男子,立在雪后的晴阳之下,哭得像个孩子。
她眼角跟着酸涩起来。这些年来,他忍受了多少伤痛和委屈,一个人熬过了艰难的日子,用一张玩世不恭的笑脸面对整个世界,用张狂不羁掩饰住真正的自己。此时此刻却如泰山轰塌,坚硬的盔甲之中露出了柔软的内在,心内变得软弱无比,就那么无所顾忌地、在母亲的灵位之前哭得肝肠寸断。
两天后,赫连郡当朝言道:御史言官两月来质疑本侯身为侯爵,有否资格借住皇家别苑(未央公主府第),令皇上为之头痛不已。为平息言官们的争论,不给皇上添忧,愿迁出皇家别苑,在御赐的安南侯府建成之前,暂借住于孟阁老府中。
此语一出,满朝哗然,众臣惊异不已。这是说明,孟家已经认回了赫连郡,并重新插手军中事?
孟家这是想做什么?上回赫连郡屯兵城外,孟阁老不是还义正言辞地说,求皇上处死赫连郡这个不遵圣命的逆臣吗?难道那只是掩人耳目的缓兵之计?是为了让大家误以为,赫连郡势孤力弱,在城内没有援助、孤掌难鸣,因此不需怀疑他有甚不轨之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