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复杂。
“梁道森”很快由仆人带进来,在厅堂门口时恰好与几位警察交错而过。
褚翘冷不丁主动打招呼:“梁先生,下午好。”
阮舒的眼皮轻轻跳一下。
“梁道森”镇定从容地停住了脚步,目露狐疑,彬彬有礼相询:“请问您是……”
褚翘勾唇:“上次的电话过于贸然,打扰了,我道歉。但也麻烦你下次不要擅自挂你未婚妻的电话。”
话落,她便跟在他们一行警察的最后面,跨出了门外。
“梁道森”也未放在心上似的,转回身来,继续自己的脚步,径直行至阮舒跟前,口吻关切:“怎样?警察怎么说?”
阮舒一瞬不眨地与他四目相对,眸子轻狭,试图从他黑色的眼睛里看出点端倪,嘴上平静无波:“还不清楚状况,调查结果得再等等才能出来。”
“嗯。没事就好。”“梁道森”温和地牵牵唇角。
庄荒年笑着招呼:“阿森啊,走走,正好准备开饭了。今晚你就在这里住下了,陪陪姑姑,不用回去。”
“庄二叔。”“梁道森”这才顺势问候了他。
阮舒抿着唇,带头前往餐厅,把庄爻也叫上同桌。
一共四个人,倒成了她住进庄宅以来,餐桌上头一回超过三个人。
不过没多久,庄荒年接到一通电话,告知阮舒是研究所临时出了点事需要他处理,便匆匆离席出了门。
霎时,只剩他们几个自己人。
竟然在庄宅的饭桌上聚首,仿若庄家已彻底地完全地被他们占领,颇为嘲讽。
阮舒本打算等着这两只先沟通,她旁听——闻野这一趟来得奇奇怪怪,根据她的猜测,庄爻是不满意他的这个举动的。
果不其然,她看到庄爻停下手中的筷子,两只眼睛盯住闻野,欲言又止。
闻野也丢掉了手中的筷子,却似并未留意到庄爻的目光,而嫌弃道:“这里的东西还是难吃得要死。”
偏过头,他睨她:“你在庄家天天就吃这些东西,竟然也能活到今天?不是操持着要改造庄宅这儿改造庄宅那儿?最重要的饮食怎么不改改?赶紧把厨子给开除了。”
最后一句完全命令式口吻。
阮舒的心思尚在他最前面的那句“还是”二字上兜转,表情则平淡,平淡地说:“你操什么心?又不是真的未婚夫要入赘进来,你如果不愿意吃,就不要假借找我的名义,来庄宅蹭饭。”
难得的,闻野没有再怼她,噌地从椅子里站起:“我先上楼。”
这架势~如果说之前他擅闯她的书房俨如入无人之境,今天完全就更拿他自己当主人了。
刚出现的吕品急慌慌跟在他的后头。
阮舒收敛瞳仁,望向庄爻。
庄爻也刚从闻野的背影移回目光。
他没说话。
但他的表情,不遮掩地表示出,他猜到她会对此生出疑虑。
毕竟……闻野来这一趟的目的性着实明显。想瞒她都瞒不住。
阮舒却并没有选择在这时向他探究,而指了指桌上的菜:“随便他。我要继续把饭吃完,不想浪费。”
庄爻静默地看她一眼,不吭声。
…………
阮舒故意磨磨蹭蹭吃得极其慢。
庄爻在闻野走人没多久之后也从餐桌离席上了楼。
阮舒觉得差不多了,才结束自己漫长的晚餐时间,回到三楼。
书房的门敞开着,吕品在外头守着。
庄爻不知去哪儿了,里头只剩闻野一个人。
闻野和上一次来时一样的姿势,斜斜地瘫坐在沙发里,往后靠着仰头看天花板,两条腿交叠着搭在茶几桌上,手里抓着一把瓜子在磕,瓜子壳随性地吐得满地都是。
阮舒定在门口,并没有进去,漠漠对吕品说:“小心你们Boss一会儿别给咸死了。”
吕品自然将她这话当作关心之语,表达感激:“谢谢姑奶奶,我会记得给Boss准备水的。”
“还有,”阮舒眉心深蹙,“怎么弄脏的,你也怎么把我的书房收拾干净恢复成原貌。”
吕品点点头:“姑奶奶放心,我晓得。”
闻野听见她的说话声,冷冰冰地射了目光出来。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阮舒淡漠如常,平静地转过身,兀自回自己的卧室。
进门前,跟在她身后的荣一压低低声:“大小姐,花园里挖出的尸骸,是闻野认识的人吧?”
阮舒微抿一下唇。
荣一觑了觑她。他相信她肯定也料到了,但并没有从她的脸上看到诸如喜悦的表情。
这本该是件好事。因为闻野一直以来把他自己的身份捂得太严太深了,他们毫无头绪,如今倒是意外地来了线索。而且明显是非常重要的线索,以致于连闻野自己都坐不住了,自行前来暴露。
既得不到回应,他便转了话题:“大小姐,要不我去客房给您收拾收拾,您先将就着过去睡一晚?这间卧室太晦气了,窗户怎么就正好对着那块埋了死人的地?您还是别住了,我明天就帮您再重新捯饬一间新的。”
“不用麻烦了。”阮舒摇摇头。他不嫌累,她都嫌烦。
“这座宅子,历代的家主都住过。多少个年头了?哪处不是晦气的?”
“……”荣一被堵了话,自然是不满意的,忖着,又不愿意再惹她生气,和她打商量,“那就听大小姐的,不搬了。不过,那扇窗户,我们给封掉?”
他既已妥协,那么阮舒便也退让一步:“好,那就封掉吧。”
如果封掉,那块地种什么花草,也就无所谓了。
荣一最后再提醒:“大小姐,您把卧室的门锁牢了,闻野今晚情绪那么差,我担心他半夜发疯对您无礼。”
阮舒:“……”
关上房门。
没多折腾,洗漱完,她早早地爬上床睡觉——和傅令元做、、爱真是最费精神的体力活……
晚饭勉强自己吃得多了点,现在有点撑肚子。
阮舒阖了眼不知迷迷糊糊了多久,终归难受得重新爬起来。
披上外套,她走出房门。
“大小姐。”荣一从门外的地上站起身来,即刻抖擞了精神,“您怎么了?口渴了要喝水是么?”
次数多了,他也就渐渐记下了,她总有睡到半夜要喝水的毛病。
没等她回应,他又主动道:“您等着,我去给您倒~”
“我自己去吧。”阮舒拉住他,“正好走动走动,消消食。”
荣一表情一紧:“我去给您拿健胃消食片。以后大小姐别贪嘴了。”
阮舒:“……”他不仅像个老妈子了,也像个哆啦A梦,什么都为她以防万一地准备妥帖。
经过书房,门口已不见吕品,里头亦无人。
以为闻野自行回梁道森家去了。
下到一楼的厅堂,阮舒边等着荣一为她拿水拿药,边慢悠悠地来回踱步走,站在某扇窗户前时,看到了花园里吕品的背影。
阮舒眨眨眼,最终走了出去。
发现她的到来,吕品第一时间问候:“姑奶奶,您还没睡呢。”
“嗯……”阮舒应得浅淡,循着他方才的目光望过去,远远地,不无意外地看到闻野的身影。
站在下午挖出尸骸的那块地前面。
花园里的路灯昏昏的,拉长他的影子,有点沉沉的。
阮舒盯了一会儿,本打算回厅堂。
却听吕品在这时恳求道:“姑奶奶,你能不能上去和我们Boss讲几句话?”
阮舒颦眉:“如果你家Boss是心情不好,那么他这个时候需要的是一个人安安静静,不要有人去打扰他。”
而且,要讲话,他为什么不自己去和他讲?非得要她去。
吕品看了一眼闻野的方向,若有所思,转回眸后对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姑奶奶,你别怪罪我……其实就是……Boss他现在不怎么待见姑奶奶你,如果姑奶奶现在过去和他讲话,他肯定会扭头就回来,不会在那儿继续呆着了……”
阮舒:“……”这是要她主动凑上去招人嫌呐……
“姑奶奶……”吕品拜托意味颇浓,“这里怪冷的,我实在不想再继续陪Boss吹风挨冻,早点回屋休息多好。而且,万一一会儿遇到起夜的仆人,多不好解释……”
阮舒淡淡一哂:“他都敢来过夜,敢把庄荒年调走,还怕被起夜的仆人撞见他一个外人三更半夜逛花园?”
“……”
吕品以为她这是拒绝了。
然而下一瞬,却见她阔步走向闻野。
…………
阮舒走向闻野,站定到他身旁。
闻野侧过脸,面无表情。
很遗憾,他仅仅睨她一眼,而并未达到吕品所想要的扭头就走的效果。
正好,她之所以过来,也并不是为了帮吕品的忙。
“据管家说,这块地推平以前,是庄家的仆人住的地方。而这副尸骸的身上穿的也正是庄家仆人统一的服装。”
她将目光从前方的土坑收回,偏头,“所以,这个死掉的女仆人是你的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