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男人的气息忽而靠近她的身侧。
是闻野主动挪过来位置,玻璃酒杯磕在窗台的金属框上:“你今晚的问题真多。”
以为他既出此言,便是无下文。
不想,他在这时指着外面道:“都是庄家的。”
阮舒循着方向凝睛。
此时行至的是环海路段。因为天黑,海面乌漆一片,但可见遥远的隐隐约约的城市灯火。
那应该就是江城了……
不过更吸引她注意力的,却并非那丛城市灯火,而是这片海。
这片海,在距离近些的海岸边,貌似是港口码头,有探照灯亮着。
画面令人感觉似曾相识。
神思晃片刻,阮舒恍恍惚惚记起,去年和傅令元领完证不久,傅令元带她回傅家给傅丞过生日,顺带见家长。回来的路上,经过跨海大桥,她跟随他站在桥上眺望,便差不多是这样的画面。
海自然是同一片海,连通着海城和江城。不同的码头也有相似的风景。
却,物非人也非。
而傅令元那日抓着她的手,一起比划过的那些圆圆满满的圈,也是包括这里的吧?
“这里沿线大大小小的、知名或者不知名的码头,不完整统计有一千两百多个。是整个海城乃至整个中国每年流量最大的海岸线。”
“同时,这也是通向东南亚一带最近的海岸线。”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这沿岸是创造财富的黄金海岸。”
“有一天,这里的全部,将被我掌控。”
彼时他的话,他的关于海上霸主的宣告,不自觉地浮现脑中。
阮舒敛瞳,眼神清明两分,问:“你想说整座江城都是庄家的?会不会太夸张了?”
闻野冷呵呵:“只有一座江城,那才是夸张。”
越讲越夸张。不过阮舒默默认同了他的夸张。毕竟现在身边所站的是个倒卖军、、火的国际通缉犯。且,庄家是文物发家,家底有多厚,就算吹牛到天上,也是极有可能的。
闻野又指了指沿边的海岸道,像是要再说点什么。
餐厅通往客厅门在这时被人敲响。
两人的对话暂且中断。
闻野应了句:“进来吧。”
门被拉开,进来吕品的身影。
“Boss,阮小姐。”
他俨然尽量给他自己降低存在感,问候完便继续步子,穿行过客厅,走向驾驶区。
不到两分钟,庄爻交班出来。
看到她和闻野一起站在窗户前,他颇为意外地怔了怔。
嗅了嗅空气里浓重的酒味,他先走到桌面上看酒的品种,旋即走到她面前,盯她的脸:“姐,你喝了多少?”
“三小杯。”阮舒记得很清楚。
庄爻皱眉,当即把她从窗户前拉走,口吻有些呵斥的意味:“喝那么多的酒你还吹风,不怕头疼?”
他不说还好,说完后,或许是心理作用,阮舒立觉太阳穴突突,确实有点胀痛的迹象,不由自主抬起手臂揉了揉。
闻野侧眸睨一眼,一副“早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一声不吭事不关己地端着酒杯走回沙发落座。
庄爻关好车窗拉好窗帘见她好像并不怎么舒服,忙不迭道:“我去厨房找找有没有醒酒药。”
“不用。我没事。”阮舒摇摇头,摆摆手,脚步已迈出去,“我困了,回房间睡觉。”
“姐,我送你。”庄爻快步追上她。
阮舒到主卧门口,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酒杯,扭头直接将它塞进庄爻的手里:“麻烦帮我送回去客厅。”
庄爻并不放心:“我还是去厨房给你——”
“不用。”阮舒拉住他的手臂,“我自己会喝点水。”
庄爻未再坚持,转而提醒:“闻野的酒不适合你喝。”
“我觉得挺对胃口的。”阮舒笑笑。
见他嘴唇动了动,似要再言语,她冷不丁道:“你和荣叔很像。”
庄爻瞬间被她堵住。
“你和荣叔对我所表达的关心很像,给我感觉也一样。”阮舒直视他的眼睛——他的脸是仿着林璞整的,可他的眼睛是他自己的。
她试图再从样貌中找出一分和黄金荣的相似之处。
“姐你进去睡吧。”庄爻主动回避。
阮舒淡淡一抿唇:“晚安。”
关上门,她走两步,躺倒在床,未再动弹。
夜色深重,一切都陷入沉眠,清醒的只有脚下这辆行进中的房车。
…………
酒的效果不错,阮舒一夜再无梦,不过也因睡得太沉,没翻过面,压了一晚上扭曲的姿势,起来时浑身发僵。
而且有点头疼。
所幸不算太厉害。
走进浴室,镜子上照出她满脸都是干枯乏味的燥郁。
不忍直视地拍了拍镜面,她脱光衣服去洗澡。
洗漱完毕后,她出来房间,拉开那扇美景大窗的窗帘,却发现,原来车子不知何时已停靠下来。
外面天光大盛,艳阳高照,灿烂美好。最重要的是,还呈现了沙滩、蓝天和大海。
怔忡两秒,阮舒马上开门出去。
一路出去未见闻野、庄爻、吕品任意一人的踪影。
车门倒是打开着。
阮舒兀自下车。
海浪声阵阵,正午的日光从头顶铺下来,砂砾的地面被晒得滚烫,热气氤氲上来,颇为闷热,仿佛刚来临没多久的秋日凉意暂被一扫而空。
庄爻正在车旁和吕品一起摆弄烤架,见她下车忙不迭唤:“姐,这边。”
阮舒应声扭头。
她着十分随意简单的短裤和T恤,白白瘦瘦高高的,漂亮惹眼,阳光打在她身上仿若会更添一道光。
闻野眯一下眼睛,挪开视线,从旁取过墨镜戴上,再吸上一口冰镇椰子汁,才感觉日头小了不少。
阮舒三两步行至他们跟前。
庄爻提醒她:“姐你要不要进去披件防晒衣?”
阮舒未答,因为站在此时这个角度一抬头,就看到这片沙滩在一栋富丽堂皇的建筑后方,更像这片沙滩是它的附属品。
阳光刺目,她抬起手掌遮挡于双眼之上,眯起眸子细瞅,看到了“五洲国际酒店”的字样。
“这是哪儿?”她颦眉。
“江城。”回答她的是闻野。
已经到了?阮舒用眼神询问庄爻。
这个举动却貌似对闻野造成侮辱。
“这有什么可质疑的?”他冷笑。
阮舒颦眉,不懂他为何突然心灵敏感脆弱。冷眸略过他,继续问庄爻:“不是回庄家?”
到家门口了,为何要在酒店停留,而且还霸占在人家沙滩上闲情逸致地烧烤?
“因为回庄家之前,你得先见个人。”
回答她的依旧是闻野。
阮舒干脆满足他的存在感,看回他:“谁?”
闻野这次不干脆了,先反问:“你不知道这里以前是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