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态度,在这样危险的当口,他是不会公然藐视陆军的,关于满洲攻略的失败,他把责任都推卸到了陆相冈市身上,认为是他的愚蠢造就了失败,给英勇无敌的皇军造成了羞辱,这样简单的责任推卸,自然是符合日军一贯的传统,既找到了平息民众不满情绪的替罪羊,又不至于在政权内部造成截然对立的情绪。
参谋总长静静地听着山本的训示:“陆军的增援部队,要迅速出发,加速运载,朝鲜、关东州不容有失,海军会全力配合做好护航和运载,必要时,对支那海域的封锁可以解除。除此之外,与支那的谈判接触需要继续,我们要弄明白支那人究竟想干什么?如果能以较小的代价完成交涉,同样是我期待的。在经济方面,得益于欧战的战争景气,国内局面已经逐步好转,但还远远达不到繁荣局面,因此暂时只能通过变通手法给陆军以支持。社会舆论方面,为了避免民众情绪反弹,有关满洲攻略的消息暂缓公布,到时候损失如何公布,还要请内阁会议专门斟酌……”
参谋总长一一点头称是,他还能说什么呢?
来之前,他特意找了长州派的总后台——山县有朋,期待着元老们能够出手挽回局面。但是,山县有朋一反常态地将他们和冈市臭骂了一顿,对于内阁、海军或者山本本人,倒并没有什么太过出格的反应,这反倒是令人极为惊讶的。所以,会议开始时参谋总长是耷拉着脑袋参加的,他完全没有想到,非但海军和内阁抛弃了陆军,便连山县元老都抛弃了陆军,这让他如何能不痛心疾首呢?只要一想起来,心头涌动着就是对冈市的痛恨。
可痛归痛,怪冈市没有任何作用。冈市现在依然是下落不明,但参谋总长不认为冈市还能活着回来——要么战死沙场,要么自尽身亡,逃不走这两个结局。
他不知道的是,山县有朋和一批陆军元老在得知消息后早就商议了对策,山本刚才所提的4条,无一不是长州派和萨摩派沟通后的结果,对海军的让步,元老们也适当做了些让步,以免引发针锋相对的局面。而且,若不是元老重臣们的暗示和授意,参谋总长甚至还不敢提前调集军队,说话有没有人听是一方面,会不会造成权力攻伐是更重要的另一方面,这里的立场绝对不能错,错了可就是万劫不复。
事态发展的进程果然和大谷设想的一模一样,国内是不会见死不救的,对于大谷擅自安排的撤退,电报也是只字不提,参谋总长在电报里拼命给他打气,让他勉力坚持撤退到关东州,甚至还给他加上了满洲第一军司令官的临时头衔。
其余众人也松了口气,毕竟,这次撤退是因为完全主动性地预见,而不是到了打不下去的地步,真要在辽阳死抗,恐怕再打2个星期都没有问题,现在国内是这样一个既往不咎的态度,他们的压力也小了许多,至于损兵折将的责任,反正有冈市扛着,也不算什么?
但仁田的愤怒却是溢于言表的,若国内早就有这么积极的态度,提前派出得力部队和援兵,辽阳会至于打不下来么?说到底,辽阳会战既葬送于冈市的刚愎自用,更葬送于各高层的勾心斗角。
列车在向前行进,按照这个速度,只要再有0余个小时,便可以安然撤退到关东州了。但是,很快,众人脸上的轻松便消逝了,因为明显感觉到了军列在紧急刹车。
“怎么回事?”仙波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为什么要停下来?”
过了许久,才有气喘吁吁的参谋过来汇报,前面的铁路已经被破坏,无法再往前开了。
“八嘎压路!”仙波愤愤然骂出一句后,两眼都泛起了白色,
但大谷的反应明显比其他几人要快,只见他大嚷道:“快,快,各部队立即下车,紧急疏散!”
“啊?”众人面面相觑,不往南跑了?不是说无法修缮再步行撤退么?
大谷来不及和众人多费口舌,只是用手指指上面,大叫,“飞机!”
原来是这个祖宗!读懂了大谷的担心后,很多人的心立即就沉下去了,如果说满洲攻略有什么值得一提的成果,那么便是对新技术兵器和新的陆军战术有了充分的心得,特别是来自空中的威胁,日军一而再、再而三地遭到摧残,无不与空中力量的孱弱有着直接或者间接的关系。
——支那空军既然能够炸毁铁路,那么同样,一定也能炸毁在铁路上奔驰的列车,哪怕炸弹投不准,光是飞机机载机枪就足以要了军列的性命,密集的人群,可是天然的靶子啊……
“那伤病员呢?”有两个脑筋还没转过来的联队长问道。
仁田虎着脸,“先把部队带好,自己安全了才谈得上别人。”
道理是明摆着的,既然会有空袭,那么,栽着伤病员的军列便是一个极好的死靶,逃固然是不可能的,但反过来理解,这不啻于是一个极好的吸引飞机的目标,可以最大限度地引开空袭。
几个师团长的心都在滴血,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如果硬要掩护伤病员撤退,那只能是全体都报销在这冰天雪地里。
灵敏的嗅觉又一次发挥了作用,同当初辽阳攻略胶着时日军的麻木与迟钝相比,在摆脱了冈市的瞎指挥后,大谷等人的嗅觉异常灵敏,对空中威胁的高度警觉让他们摆脱了一场迫在眉睫的灾难。就在各部队乱哄哄地下车并且钻进铁路两旁的树林后不久,整整一个波次,共6个编队,24架飞机穿梭往来,将军列附近炸得天翻地覆。
一枚枚重磅炸弹落下,带起了一阵又一阵的爆炸,气浪中,泥土、白雪、钢铁零件乃至于人的器官无不挟裹其中,已经远离现场的日军官兵飞一般地逃离,跑得越快越好,而没有离开现场的官兵则纷纷躲在了周边的树丛中,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自己会是下个月被打击的目标。
瞧着飞机蹂躏军列却一点办法也没有,所有人的肺都要气炸了,但也只能默默忍着——对新技术的忽视便只能挨打……
望着轰炸过后的惨景,好几个联队长声泪俱下地劝说,希望能够将部队化整为零,分散突围,以免遭到如此攻击。理由是现成的,这次靠了军列和伤病员作为火力吸引的靶子,下次怎么办呢?唯有分头突围,还能勉强保持一丝生机。
但这个提议,被大谷断然拒绝,无论几个联队长怎么苦口婆心地劝解,大谷都认为不妥,仙波是个没主意的,觉得分头也好,集中也好,都各有利弊,因而举棋不定,唯独仁田坚定不移地支持大谷的意见。
他的理由很简单:现在各部已是轻装转进了,无论是物资还是后勤补给品都少得可怜,经不起分散突围的折腾,更何况,周围都是支那军,分散突围固然能给中国人制造麻烦,但却可能死得更快。
其次,在人生地不熟的环境中,分散突围且没有理想的地图纯粹是一种自杀,特别是在冰天雪地的当口,一旦没有了粮食,马上就有毙命之虞,对大部分官兵来说,沿着铁路线一直往南走是最可靠也是最简便的办法。
最后,满洲军残部还要担负着防御关东州的任务,不管国内派不派援兵,目前手头的这些剩余兵力都是守住关东州的关键,倘若分散突围,不成建制,根本谈不上防守关东州。
在这样的利弊权衡下,众人勉强接受了仁田的意见,2万余人的部队排成长长的队伍,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开始了隐蔽行军……
夏海强的话说得不错:出来混,终究是要还的。
在统一内阁思想后,山本迫于无奈,透过藏相这个途径,向中国方面散布了愿意重新进行和谈的消息,希望能够尽快就解决满洲问题达成意见。
对于日方伸出来的橄榄枝,驻日使馆第一时间就接到了通知,但鉴于并没有完全消灭日军残部,中国方面并没有立即和日本妥协的必要,因此,用一个拖字诀答复了日军。
一边是心急如焚的内阁,一边是慢条斯理的中国代表,两相对照,不由得感慨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最起码,日本依靠武力强行干涉中国内政,推行武力政策不可避免地遭到了惨败。这种战略的痛苦,只有让当初继续打下去的决策者来承担,首先便是山本要承担责任!
难道是要我下台谢罪?山本心里掠过一阵不安的思绪,但随即又释然,打得不好,恰恰证明了当初自己的眼光已经2个月紧箍咒的正确——真正为此该负责任的,不是他而是冈市,是冈市连累了山本。
既然如此考虑,那么在谈起条件来,山本的选择还是轻松随意的——漫天要价,就地还钱。
在这样的狐疑和溃退中,95年的战略和谈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