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他让开道路,同时也会帮忙阻挡住后面拔步飞奔哥老会成员。过了这些士兵,就是宽阔的大道和不那么密集的人群,那些散兵游勇们,根本不可能挡住所向无敌的建州铁骑,他们一定会安全突破到城门,到了城门,他们就一定能出去,出了城门,沿着新修的官道冲进八旗军的大营,他们就胜利了。
并不是每一个百姓都会因为都护府的一张政令放下手头工作,来到都护府门前观礼的,这个时候,血阳城的百姓虽然已经知道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可是这数万人还分散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干着自己的事情,并没有组织起来,而五里屯的建州八旗军队,早就在昨天整装待发,做好了骑兵冲锋的准备,城楼上的建州守军,也早已连夜将城门拆除,将吊桥的绳索砍断,恭恭敬敬地等待着大军的到来。
一切都准备好了,只要冲过这条大街,血阳城就准备彻底屈服在建州大奴的铁蹄统治之下吧!以完全准备的六万骑兵和两万步兵,冲击一座没有时间组织城防,没有城门可以关闭,甚至有一部分人随时可能倒戈的城市,要是还赢不了,纳兰叠罗可就真的要找块豆腐撞死了,那究竟是什么样的窝囊统帅才能做出来的事情!
他冲锋着,他的护卫尽职尽责地拱卫着他,只差二十步了,只差十步了,战马的速度何其快,只要一瞬间就可以跨越三十步的距离。
重甲步兵们让开了道路,他们是奴才兵,是最优秀的奴才兵,他们绝对忠于上级的命令,他们绝对可以将任何一条命令完美地完成,他们没有勇气,没有正直,没有信仰,除了忠诚什么都不剩下。
他们已经按照几天前的演练完美地阻挡住了人群的溃逃,让大人们酣畅淋漓地杀了个痛快,留下了一条宽阔的血肉铺成的道路,现在他们让开了通道,恭恭敬敬地等待大人们通过。
然而就在此时,天,被照亮了。
“长生天啊!”刚刚发出一声振奋建州大奴们的豪迈吼声的纳兰叠罗,这一个瞬间,也禁不住仰天悲呼。他看到了,他看清了,那从高空之中轰然落下巨大光剑,残忍地将他面前的重甲士兵完全笼罩。
看起来,这似乎是在帮助他们,帮助纳兰叠罗清理出更宽阔的道路,可是实际上,那是一种示威,一种嘲弄,一种挑衅,那些天光一样巨大的垂直落下的光剑告诉纳兰叠罗,他根本无处可逃,因为他的马,快不过那些从天而降的光剑。
450人就这样倒下了,消失在光剑落下的瞬间,这一次,没有爆炸,没有轰鸣,只有血肉彻底蒸发的无言恐怖。那光剑似乎要告诉纳兰叠罗,你敢残杀城市里的百姓,我就敢让你们的大兵尸骨无存。
前方的道路,彻底空了,甚至连原先在这一带游荡的百姓都跑了个精光,纳兰叠罗面前,是绝对畅通无阻的通向西城门的大道。
“都有了!全速前进!到了大营一切都好说!”纳兰叠罗定了定神,立刻就下达了最正确的命令。他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他知道自己此刻除了依仗身边的46个誓死保卫他的勇士,再也没有任何的依靠了。“觉非!发射响箭!”他咬牙切齿地下达了这个命令。
也就在此时,哥老会的299位老头子飞奔出了都护府,迎接他们的,是一条血肉迷蒙的宽大道路,是一片撕心裂肺的哭声。
斩鬼烈“哇”地一口喷出血来。他恨啊!他恨这些建州来的畜生们!看着那血肉成泥的惨象之中,不乏小孩子们残破的尸骨,听着那撕心裂肺的哭声之中,不乏那母亲肝肠寸断的哭喊,他恨,他此时已经根本没有时间,没有心情,更没有必要考虑与建州奴儿们拼命到底的后果了,因为他知道,过不了一盏茶的工夫,血阳城,必将成为下一个嘉定,下一个羊城!
他不跑,他不退,血阳是他的家,他舍弃不了。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那么他,斩鬼烈,哥老会中第一大家族的当代家主,难道还有什么放不开的吗?
“拼了!”他狂吼一声:“两条腿的横竖跑不过四条腿!我们如今,无处可逃,无路可退!诸位,动员能动员起来的一切力量!将所有人,所有能找到的人聚集起来,聚集到这里来,我们不守城门,我们守这里!都护府,康宁街,下马巷,血浪港!叫人筑起街垒,弄上拒马!叫人组织一帮子年轻好手,突袭他们的城防所!只要我们弄上些床弩,神臂弓之类的,到也不怕!各位,传令吧!”他说着便解除了军势,任由那298位老人颤颤巍巍地停下来。他们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了,虽然境界高深些,可是体力和耐力上,终究不如年轻人了。
这一刻,所有参加过军势冲锋的老人们,都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异议了,他们的命运都被拴在了一起,再闹什么分歧也毫无意义。这一刻,血阳城的宗族长老们,再也没有任何所谓北派,南派,中派的分别了,他们共同经历了冲锋时的激情,又共同面对与城池共存亡的危难,曾经的那些家族利益纠纷,闲言碎语之仇,此刻看来,反而可笑到让人笑不出来。
他们终于明白了,他们和血阳城,从来都是一体的,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他们的家族在血阳城里经营了上百年,甚至几百年,他们这些人的荣耀,他们子子孙孙的幸福,他们的所谓家族利益,从来都不属于他们自己,从来都只属于血阳城。
血阳城给了他们一切,血阳城亡了,他们还能剩下什么吗!
“干!和他们拼了!老夫早就受!够!了!”这是和鲁飞龙走得最近的一位老人说出的话,他都如此说,那些心中尚存着一丝血性,一丝骨气的老人会怎么想,不言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