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的护体罡风收了收,同时向右挪动脚步,似乎正想办法避免一场“不必要”的战斗。
然而他面前的青年并不领情,浑身散发着阴暗威压,脚下早已血流成河的青年,从嗓子里发出一连串模糊的声音,没有人听到他说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想说什么,血狱之中还能来关注这边形势的所有人,都只看到那青年的手猛然一挥。
左手的小太刀,重重地劈在了雷千尺的身上。雷千尺鼓起了全省的罡气,咬牙跺脚地用双掌叠加的方式接下了那满是鬼怪力量的一刀,总算没让自己被一刀劈成了两片。狂暴的风压将他吹飞出去,差点撞飞了杜传昌。
所有人都惊呆了,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做弟弟的新任祸忌,居然比他的哥哥更强!
“天杀缚鬼流云刀!”祸忌报吼一声,他的声音极其嘶哑,全不像他哥哥还在世时那样清越只能,他终于开口说话,而且是用尽力气的嘶吼,仿佛要将他胸腔里的悲痛和愤怒完全发泄出来一样。手中的两把小太刀登时化为百十道亮银色的森冷刀光,天罗地网一样朝着雷千尺兜头罩下。
此时的雷千尺,刚刚从三米外挣扎着站起来。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重新摆好架势。那充满杀意的刀光就到了眼前。
“救命!”雷千尺猛然发出了如此不堪的一声喊。那一声喊雷得周围的修士一个哆嗦,雷得祸忌一个停顿,雷得银尘险些跳起来!谁能想到,谁又会去想象,在如同零和博弈一样的,完全就是生死较量的决斗中,居然有人会喊出“救命”这样荒唐的字眼。
然和下一秒,就在祸忌回过神来,恼羞成怒地以更加狂暴的声势攻击过去的时候,一道血光,从天而降。
“你已经赢了,双刀小子!”紫风散人的声音,高高在上地压下来。
雷千尺颓然倒地,居然还嘴不停歇:“谢谢大仙恩典!求大仙不吝收下小子!小子甘愿做牛做马!”他的话再次雷翻一群人,就连祸忌听了都汗毛直竖。
‘这样贪生怕死奴性十足的人,究竟是怎么成为铁掌帮弟子的?’杜传昌一边按着自己的胃部不要让自己吐出来,一边皱着好看的眉头想。他身上伤势还没好转,他可不想再因为什么原因呕吐而伤了元气啊。
他不知道这是一个比金字塔建造之谜更难解的谜题。
血狱之中再一次安静下来。经过了长达30分钟的血腥拼斗,此时血狱中还能站着的,只剩下祸忌,魏务良和杜婵昌了。三个人无言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竟然都没有出手的意思。祸忌和杜传昌同时感觉到奥胜利离自己如此之近,四叔伸伸手就能够得到了。这种情况反而让他们变得审慎起来,两人谁都不愿意轻举妄动。对于战士来讲,贸然的进攻等于放弃防守,一旦进攻失利,那就是白白将防御的漏洞献给了当面的死敌。
而魏务良,在轻轻拍死了最后一个不知名的正道小修士之后,便仿佛解脱一样长长呼出一口气。他身上的威压松动了,护体的罡风也仅仅维持在最低的水平上。看到他神情松动的那一瞬间,祸忌和杜传昌都本能地祭出起手式,作势欲扑,却都因为忌惮他那高达合道十重的可怕修为而最终放弃。魏务良看着他们一惊一乍的夸张动作,不禁嗤笑出身。他摇摇头,似乎十分不经意地移动脚步,高大又苍老的身影,孤独又穷途末路地出现在银尘身旁。
他最后一次抬起头,目光扫过扫过两个年轻人的脸。一位是仇恨他的人,一位是他仇恨的人,两个人的目光都与他对接,眉眼之中都是清一色的贪婪,希冀与拼命掩饰着的恐慌。两个人的脸在血狱中红红紫紫的光芒照射下显出清晰的纹理,仿佛抛光了的大理石雕像,可是真正在魏务良视网膜上成像出来的场景,却越来越模糊。
当他孜孜不倦地追求了一生的目标突然有一天被断然放弃的时候,他唯一感觉到的就是一种破灭般的解脱感。魏务良这个合道修士一直以来追求的东西,并非荣华,并非富贵,并非金钱,并非权势,并非美女,并非美酒,并非美食,更非信仰与虔诚,而仅仅是——
生存。
他八岁离家修道,二十岁成就入体境界,二十二岁担任掌门,二十五岁门派被灭,二十七岁走投无路加入魔威阁,三十七岁化气境,四十七岁分神境,五十七岁合道境,如今,他已经七十一岁,却离突破合道踏入返虚的希望越来越远。他的梦想,最早是成为元婴高手,后来变成让自己的徒弟徒孙成为元婴高手,再后来变成复仇,最后眼见复仇无望,被残酷的命运与现实压垮了的他,委身于他曾经最看不起的魔道阵营之中,蝇营狗苟,浑浑噩噩,心中唯一剩下的念头,就是要活下去。
他拼命修炼,数十年如一日地刻苦修炼,成就合道十重的高深境界,也仅仅是想让自己活下去而已。70年来,他历经大小战阵无数,被邪道灭门,被正道追杀,被山匪贼寇围攻,甚至于最落魄的时候被北方帝国的游骑兵捉去当矿工,做苦力,残酷的现实一次次粉碎了他的理想,他的梦,让他一次次徘徊于生死边缘,他历经战阵无数却总是胜少败多,他立志复仇却眼见着仇家做大做强,他于无数次从鬼门关前捡回了小半条命,仿佛蟑螂一样挣扎着活下来,直到今日。他的一生,坎坷如魔,70年的挣扎求存,早已让他的心灵遍体鳞伤,记忆之中充斥着常人不敢接近的黑色过往,早已将他内心之中名为希望的光芒彻底熄灭,让他的神经彻底麻木,感觉不到人间冷暖,感觉不到悲欢离合,更感觉不到何为尊严,何为正义,何为怜悯。曾经出身于正道的他,表面上成为一代魔道大凶,实际上,从内心深处来讲,他潦倒一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