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燕国出大事了 13 爷要死了……

嗓音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粗嘎喑哑，犹如喉咙口被堵了一坨破麻布，难听之极，但说出的话，却让我如被雷击，惊得愣在当地，动弹不得。

    燕惊鸿道：“还好你没事……”

    我震撼万分，他醒来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还好你没事”！他居然一直在担心我！

    我张了张嘴，却找不到什么话说，羞愧感油然而生。我救他，只不过是需要他来牵制燕国众位王爷，说到底，我救他完全是为了云国，为了我自己。

    我要杀他，他不但不怨我，还以德报怨地救了我，可我还是烦他，巴不得他死，便是救他，也存了施恩图报的心理，我只是想要利用他。可他，却在担心我。

    我抽了抽鼻子，恶狠狠道：“你都没死，爷怎么会死！没死就快起来，爷可不想陪你在荒郊野岭饿肚子！”

    燕惊鸿虽然醒了，身体仍是十分虚弱，他强撑着坐起来，道：“旭儿，你为何一直对我有那么深的敌意？除了云曦一事，我并没有得罪你的地方啊！”

    我扬了扬右手，冷冷道：“爷没趁你半死不活的时候捅你两刀，你小子就偷着乐吧！有那力气啰嗦，还不赶紧爬起来，你想在这儿养伤吗？”

    程不归有些看不下去了，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袖，压低声音道：“爷，这么趁人之危……不太好吧……”

    我丢给他一个白眼，寒着脸斥道：“你到底是我云旭的人，还是燕惊鸿的人？你既然向着他，索性认了他做主子好了！”

    程不归吃我一冲，皱了皱眉，闷闷地退后一步，耷拉着脑袋不吭声了。

    我越看燕惊鸿越来气，他若是与我针锋相对，我便能理直气壮地收拾他，可他这么包容我的任性与胡作非为，我真的接受不了。

    我想，也许我还没有坏到骨子里，我还做不到一面淡定地接受别人对我的好，一面恶毒地使尽手段暗算对方。

    我讨厌燕惊鸿这样一副对我很无奈的样子，我想也不想，抬脚就踹，狠狠一脚踢在他小腿胫骨上，我高烧初退，日夜奔波，昨夜又拉了一夜肚子，连站都是勉强撑着的，这么猛力一踹，未必能伤着燕惊鸿，我自己却重心不稳，猛的往后栽倒。

    程不归伸手托了我一把，拧着眉头瞧着我，满眼都是压抑的不悦。他不知道我与燕惊鸿之间的深仇大恨，见我这么欺负一个半死不活的重伤之人，有些看不过去了，但碍于我是他的主子，敢怒不敢言，只好闷闷地别过头不再看我。

    燕惊鸿见我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无奈道：“旭儿，别闹了，你平日里耍小孩子脾气也就罢了，眼下咱们遭遇刺客，前途未卜，生死难料，再不团结一心，难道真要这么莫名其妙地死在半路上么？”

    我冷冷地哼了一声，以示对他的不屑，但他说的在理，我无法反驳，虽不情愿，但还是闷闷地吩咐程不归扶起燕惊鸿回大义寨。

    因着燕惊鸿重伤，我们不得不将马速放到最缓。

    这里离大义寨只几十里地，我们却从清晨一直走到午后。到了大义寨，我将燕惊鸿丢给陈大夫，自个儿去找了龙泉。

    龙泉给我把了脉，确定没事了，我才敢去弄了些东西吃。大义寨太穷，只有寻常穷苦人吃的粗粮，我吃不下去，但我们经过连番变故，身上都没有钱了，我长叹一声，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有钱走遍天下，没钱寸步难行”。

    我喝了些粥，恹恹地爬回床上休养生息。反正现在我的人伤的伤病的病，什么事也做不了，与其干着急，还不如定下心来好好养伤，顺便计划一下下一步该怎么走。

    我不打算将遇刺的消息传回京城，我决定瞒住任何人，既然没有死士保护，索性我们自己去，乔装改扮，人少反而好隐藏行迹。

    燕惊鸿的死士全部战死了，他也被逼得跳了崖，那些袭击他的刺客一定认为他已经死了，而燕惊鸿死了，我就没有去燕国的必要了，侥幸捡了一条命，自然是要早日滚回岫云城的，那么燕国上下便不会防着我们，这样一来，我们反而能更加轻易地进入燕国，给他们来个出其不意。

    不论刺客是谁派来的，他们不想让我们去燕国，可我们却是一定要去的，燕国这蹚浑水，爷蹚定了！

    我打定了主意，有了计划，便开始着手处理程不归的事情。

    钱世高一直都是我和四哥的心腹大患，四哥一直想抓钱世高的小辫子，可那家伙精得很，做事滴水不漏，在朝中势力庞大，又有淑贵妃在父皇面前帮衬着，四哥一直没能动得了他。

    然而，钱世高身为高官，手底下有一大批效命于他的人，他绝对干净不了，只要往死里查，必然能查出他违反律条的地方，更何况，有十年前的那件大案在，我们正可以大做文章，即便钱世高再如何精明，真的证据找不到，我们大可以给他造些假的证据，只要铁了心想收拾他，他就一定跑不了。

    我立即写了封书信，将十年前的旧案略微提点了一下，用朱漆封了，让程不归派人将书信送进晔王府。我相信四哥接到这封信之后，一定能想到扳倒钱世高的法子。

    躺了半天，我越发觉得烦闷了，兰舟与倩儿伤势沉重，需要好生休息，龙泉伤得虽轻些，但也不能劳神，我不能去烦他们，又没心情搭理燕惊鸿，想来想去，我只有去烦程不归了。

    我是在后山找到程不归的，那时，他正跪在一棵老槐树下，对着一座孤坟。我老远瞧见他跪着，很是纳闷，便快步走了过去，到了近前，才见到一块四四方方的墓碑，墓碑上写着“先父程尽忠之墓”。

    我心里一顿，这便是屈死的程将军的埋骨之地了。自古忠良臣不得善终，程将军一生戎马，却逃不脱不得善终的厄运。

    我缓步走到程不归身边，撮土为香，对着墓碑拜了三拜，道：“程将军忠心为国，却遭奸人污蔑，枉死于阵前，本宫定当为将军伸冤，将军若是泉下有知，定要保佑本宫能除掉奸贼，还将军一个公道，还天下一个清平！”

    程不归两眼直直地盯着墓碑，声音中满是沉痛，“这是先父的衣冠冢……先父被贼子钱世高……乱刀分尸于阵前，尸骨无存……”

    我听得心惊肉跳，乱刀分尸，尸骨无存！程不归这么一个热血男儿，身上竟背负了如此血海深仇！我云家，竟如此对不住忠臣良将！

    我微微闭了双眼，不忍再听下去，程不归说到这里，也住了口，我们俩都沉默了。

    许久，程不归起了身，道：“爷来这里，有什么事么？”

    我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示意程不归跟上，当先往来路走去。程不归闷闷地跟着我，我俩一路无言，一直走到他的房里才停下来。

    我率先打破了沉默，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我听爷的。”程不归毫不犹豫道，“我既然奉你为主，自然惟你命是从，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好，接下来，我们要去燕国，你随我们一道去吧！”我身边只剩下了三个伤兵残将，程不归是个高手，若有他随行，一路上也好多个照应。

    程不归道：“好，只是，大义寨中这些穷苦人怎么办？”

    我想了想，问道：“寨**有多少人？”

    程不归想也不想，道：“男女老少一共三百四十七口。”

    我有些吃惊了，他竟记得那般清楚，连想都不用想，难怪他的手下会说他是个大英雄，大好人，他果然是个忧心民间疾苦的人！

    我沉吟片刻，道：“将他们迁往城里怎样？我给每户人家置一处宅子，再按人头发一笔银子，随他们做个小生意，或是种田都好，你看怎么样？”

    程不归却道：“三百多人说多不多，可说少也绝不少，若要安置，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情，迁往城里只怕不妥。”

    我又想了想，试探道：“既然迁往城里不现实，那不如助他们开荒，这里水土适宜，地势也不大陡峭，若是在此修筑梯田，种上庄稼，在山坡上多种果树，他们可以自力更生，便不必再受穷了。”

    程不归听我这么说，脸上现出一丝喜色，然而那丝喜色很快便消退了，他摇摇头，道：“这法子我们曾经想过，也试过，可惜修筑梯田是个大工程，指着寨子里这些人是远远不够的，而种植果树又是技术活，他们都是普通农人，不懂得技术，种下了果树，即便成活了，也结不出果子来。”

    我听他这么说，不由得喜上眉梢，一拍桌子，道：“照啊，你们没有人，爷有啊，爷调连云城的官兵来开荒不就得了！至于种植技术，官府里有专门教授农业种植的人员，爷让他来教你们也就是了！”

    程不归闻言，松了一口气，道：“如此，我便再没了后顾之忧了，只等安置好寨民，那四人养好伤，咱们就可以出发了！”

    我见他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大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道：“别担心，万事有爷在呢，不会亏了你的那些好下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