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老师装作没有听见,因为有汔车的发动机的声音,好装做没有听见。坐在他的车上嘛。
司机侧头的角度加大了一点,对着坐在发动机盖上的李多劳说:“听说你一年360天有300天是捉蛇摸鱼,也要你考上了全国最大最大的大学,神仙嘿!”
“碰上的。”多劳很淡然。
“听说你一本《三国传》,看一次就连标点都不错地背得出来?!”
多劳只能一笑了。
“听说你帮人家念了信,能从最后一个字反背到开始的第一个字?!”
“听说你做算术题是闭着眼睛做!”司机由于要用真地看着前面,头都不侧地问着,“听说你去考大学的那一天,腋窝里还夹着一本几寸厚的小说?”
多劳笑出了声,丁老师也转不高兴为高兴,小声地有限制的笑着,冬老师笑得很开心,柳枝抿着嘴笑,嘟起的嘴巴里喷出了几星口水。
“今天车厢里还只两个旅客,等会我跟他们讲清楚,你是考上全国也只怕是全世界最大最大的大学生,绕个大弯送你们去肖家冲,相信他们两个也不会有意见,有意见你去考上这个大学!,我也送你!”司机时不时侧一下头力图尽量使多劳听清楚,“今天不收你们的车票钱,你莫付钱。站长批评我,我就问他你考不考得上全国也只怕是全世界最大最大的大学?,相信他不会批评我,碰得不好还会要表扬我,考上了全国也只怕是全世界最大最大的大学是为托山漆了一块金字招牌……”车身颠了一下,然后一侧,没有一个不吓了一大跳,冬老师脸色都变了。原来车子开到边沿地界了,不是一下急刹车和一把急转弯,就会到下面田里去帮着搞抢收了。有了这一下,司机的话少了。托山中学到了。
柳枝搀着冬老师下了车。在司机的盛情难却下,多劳和丁老师续车往前,一行的四人二二式分开,汔车徐徐启动,丁老师的头伸出窗口向在肃立目送敬爱的老师的柳枝说:“钱柳枝,切按已定之方针办,祝贺你与多劳远赴前程!”
柳枝望着老师,哭了。
丁老师对着冬老师挥着手,姿势很前卫。
前面的道路恶化了,顶多算得一条半机耕半不机耕的路,面包车在杯大、碗大、甚至盆大的石头上蹦蹦跳跳,仿若被拍着前进的蓝球,车上的人屁股不着坐垫而脑壳顶在车顶上发出挺过硬的一声响的事是不断的,现在的问题是等到这十来里过去脑壳是不是会被顶到肚子里去。
终于蹦到了头。请司机进屋喝茶被谢绝,他有一种实践了他的诺言的释负感,临别时久久地握着多劳的手,投以钦佩的眼光,说:“你将来当了大官,记得叫我去给你开那乌龟车!”
老师家是老师和他老婆两个老子,儿子儿媳妇和一个孙子,一共是四间房子,除去堂屋和厨房还有两间睡觉的屋子。但这个统计也有不准的地方,因为还有半间的厕所也要算半间屋子,但是也不能对这个统计乱扣帽子,因为这算半间的厕所其实是个棚子。
老师的儿子既不会古文也不善白话,孙子才上学还看不出将来是个什么样子。
师母足不点地的给他们倒洗脸水、烧茶,搜出蒲扇,张罗饭菜,赶走苍蝇……
多劳把爸爸的答谢礼:一包茶叶放在桌子上,提出辞别。师母站在他的前面拦住他,一定要吃饭和在这里过一晚才放人。
“吾与冬老师此行,未料正值多君家抢收,反误多、柳二弟子解甲离战计两日,亦盛情款待且扶轿护送,情乃切。然念多君家之抢收正鏖,许复辙。多君赴校之日,必告吾,是当送尔一程。”丁古文弟子在前,“古”兴难抑,却有骂者于侧,则文白夹杂。但是还是斜了一眼老婆,虽然看不大清楚,却知道老婆在多劳面前不会骂他的,趁机再过过瘾。
多劳也很想与老师再彻夜畅谈,一则家里在抢收,二则是老师家里人多,他今晚睡到哪里?
多劳哭别了师父与师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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