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是谢谢大家的关心,一是请你们不要围住我,我站了这一下,就要休息了。
不料这一站,由于她的身子比较高,男同学同一时间全部站了起来,伸长脖子发亮眸子,所有的光束一齐射了过来,一色的同情、怜惜,有的滴下泪来,没有滴出来的眼眶也湿了,这时如果画上一张隐形图,钱柳枝就像单车轮子中间的轴,所有男生的眼光就像一根根的钢丝对准这个轴。再看去那些伸着脖子的男生就像一只只的鸭。
女同学们真的散去了,柳枝两只手放在桌子上充当枕头,把它们当成梦的两条跑道。
冬老师眼睛的余光发现教育室门外有一个人影,正眼一看,李多劳像像一个年老的跛子一样深一脚浅一脚地走来了,她将手里的粉笔往盒子里一放,走到教室门口,仿佛一位皇太后出城迎接和安慰一位打了败仗回城的将军一样,给他一脸的安慰。多劳注意着老师的脸色,老师此时的脸色是这次三棱冠事件的晴雨表,因为这件事学校里肯定班喻人晓,何况老师乎。疲惫的眼睛在她脸上扫了几个来回,这个善于察颜观色的专家心里顿时有点安全感。他向老师微微躬了一下腰,这几天他学了大人们的这种礼节,是将亡父之痛以及对老师们给予的关怀的回谢。他像一株被拔了出来,给太阳晒蔫了的嫩草,极度的痿靡,甚而连身子也显得有点萎缩。他像老爷们走路时的摇晃走到座位上坐下,上眼皮就开始去巴结下眼皮了。
尽管李多劳没有理睬其他任何人了,教室里至少还是引起了两分钟的不安静,与柳枝的无异,有几十双眼睛就有几十束目标光投向他,之所以说是两分钟,是因为两分钟后,他附近的同学,大约半教室的人就听到了他的鼾声。他在没有上机耕道之前就向柳枝作了精辟的分析,既然公社专业班子没来管,学校只大过我们,大不过公社,学校就不会管,要管也可能是白管。他还推而广之,既然这个可以不管,那么所谓的我们谈不谈恋爱就也可以不管,那么我们机耕路与小路那条分界线可以撤销了。柳枝听从他的惯了,条件反射地应着他,心里认为他的只怕是异想天开。现在他从刚才老师的脸色的一斑上窥出了全豹。他把关于这方面的思维的电路一下关闭,鼾然入梦,不过多劳这觉睡得有点特别,是坐着睡而不是用手放在桌子上俯着睡,睡得像一棵大风中的树,摇呀摇的。然而冬老师公开的示意,让他去睡。这确是特殊中的特殊,每个人的父亲只有一次死。
“钱柳枝。”不等到柳枝抬起头,一女生在对她说话了。她慵懒地抬起头来,眼前是学生会的宣传部长,“周校长要我通知你,请你放学后参加学生会的例会,时间20分钟左右。你们班主任还没通知你吗?”最后的“吗”还在空中没到达钱柳枝的耳朵,女生已经扭转身练习体育老师的“开步——走”了。看来她很忙,即算不忙,眼前就要上课了是硬的。
钱柳枝冒着上课铃声向88班走去,她是去把这一消息告诉多劳。
放学后柳枝参加了学生会的例会,只是讨论了几个常常的问题,周校长也来了,只字未提三棱冠和花红的事。散会后柳枝走出校门,发现多劳还坐在操坪边上,他在这里把上课的睡姿发扬光大,不过他没有睡着,左眼睁开一线儿,仿佛原来本是闭着的,是被刀割了一条缝。他这一条线是专门为发现柳枝的身影而设的。
算是长时间以来了,他们第一次在放学的路上不加保持距离,由于两人走的都是摇晃式,有时还你的前脚踩着他的后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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