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盘由沉香木制成,焕帝坐下,冷声道:“座子。”
“是。”廖公公在角星位置摆好四枚棋子,两黑两白,白棋正是杨萦玉送来的那两枚。
“陛下,曹乐平的下法是?”
“敌手棋。”焕帝转了转棋子,曹乐平心高气傲,根本不需要他相让,自然不会选择下饶手棋。
“你来看,她下一步怎么下?”
廖公公冒出一身冷汗,棋盘上只有四枚棋子,曹乐平人又不在,如何知道?
“陛下,恕奴才愚钝……这棋有何含义?”
原本思考着的焕帝抬起头,满目寒气,他伸出手敲了敲棋盘:“这是朕的江山。”
廖公公大惊,焕帝捏起一枚黑子:“这是朕的一切!”
随即他又望了一眼两枚白棋,声音一点点沉了下去:“一枚曹乐平,一枚程幕。”
一身冷汗的廖公公终于明白此事非同一般,他目光从棋盘上移开,低头道:“老奴……明了。”
太极殿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当中,烛火摇曳,焕帝没有入睡,而是看着棋盘到天亮。
洛阳城,夜幕将尽,天已蒙蒙亮。杨萦玉来到城南约定的泥屋内,果然见到了一个纤弱年轻的女子,不过二十岁左右左右,本处于青春明朗的时期,女子却面容消瘦,双眼红肿,眸内都是血丝。
她一见杨萦玉行了行礼,嘴唇虽然嗫嚅着,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杨萦玉从袖中拿出琴弦:“程幕已死。”
女子眼眸放光,点点头:“好、好!徐琅谢过姑娘!”
激动的她,提起旁边一个倒扣的箩筐,一个小箱子正放在满是灰尘的地上。不过箱子用紫色的绸缎包着,足以看出主人对它的珍视。
“杨姑娘,依约这些琴谱现在就赠予你。”
杨萦玉弯下身打开箱子,十几卷琴谱整整齐齐地摆在里面,她点点头,起身看着女子劝道:“还年轻,别想不开。”
徐琅眸中噙泪:“女子本就卑微,嫁了人后,夫君眼中只有家族荣誉,又何时在意过我?他以后自然能清清静静地过,而我只能忍辱偷生,夜夜温习噩梦。罢了,我与姑娘只有交易,别无他情,姑娘请回吧。”
杨萦玉望着她手里始终紧紧握着的利剑,喉咙几分酸楚在拉扯:“仇已报,何必寻死?”
“仇报与不报,我心都已死,”徐琅摇摇头,将杨萦玉推了出去:“你走吧。”
“吱呀”一声,门缓缓合上,杨萦玉站在门外,徐琅的红眼睛里都是泪,嘴唇却是上扬,现在就要解脱了,徐琅不知道自己是欣喜还是悲哀:“谢姑娘成全……”
门“嘭”地关上,随即“哐当”一声, 就传来利剑落地的声音。
利剑下喉的速度极快,快得似乎对这个世间早无留恋。
捧着箱子的杨萦玉僵在门外,她深呼吸一口气,犹疑许久,最终转身离开。
不过是一晚的时间,原本还算平静的洛阳一下子炸了锅。城东程家的程二公子死了后,程大公子的夫人徐氏也自刎而亡,人人纷纷猜疑这两人有私情。
魏司徒府,别院。
杨萦玉正和杨君绝研究新得的琴谱,准备加以练习,应付琴赛。只有赢得琴赛,才有机会进宫救松阳。
一夜奔波,再加上徐琅的死,令杨萦玉心神困倦,原本握着琴谱的手渐渐一松,靠在了杨君绝的肩上就昏睡了过去。
杨君绝不敢动,一边默读琴谱,一边僵着身体。此时杨楚玉一边推开院门,一边打着哈欠,大眼睛里升腾着火。两个小贼竟然一去不回,害她在小巷等了一晚,机灵的楚玉还是第一次被人耍,心情自然不快。
“下次看到他们,一把消魂散毒死他们!”杨楚玉嘟囔着,杨君绝视线从琴谱移开,瞪了她一眼。
杨楚玉立马小声了许多:“噢……姐怎么累成这样?咿?君绝,你的琴上弦了?”
杨君绝默默地点点头,示意杨楚玉不要再讲话。
楚玉却兴致勃勃:“君绝,我跟你说,今天洛阳出了个大事儿,你听说了吧。”
杨君绝无奈地摇头,杨楚玉嘻嘻一笑,在他耳边八卦地道:“跟你说,第一琴师幕公子如此风度翩翩,竟然喜欢嫂嫂,于是呀,他下药迷了大嫂徐氏。为了不让家丑外扬,程大公子把事情压了下来。但是,徐氏竟雇人把幕公子杀了,然后徐氏自尽身亡。呀,这徐氏的性子可真烈。”
不感兴趣的杨君绝哦了一声,轻轻打一个手势,让楚玉安静些。
他的反应,楚玉自然习惯了,她柳眉一挑:“睡觉去。”
杨君绝并不搭理她,他手指轻轻翻动着纸张,却见魏东棠在院门等候,还在挥手询问着是否可以进来。
有点姿色的男子,看着真不喜欢。杨君绝冷着眼,然后继续看琴谱,假装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