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
谈笑清洗完之后便去了随云殿。
随云殿中,姬云华半靠在床上闭目养神。
谈笑却没有清洗前那么好的心情。
一路走来,谈笑自然感觉得到随云殿气氛的变化。玉华宫中虽然向来人少,但从来不会让人觉得荒凉过。如今的谈笑却有这样不妙的感觉。
“来,到师父这里来。”姬云华缓缓睁眼,微微笑了。
谈笑走过去,眉头还未平整。
“小小年纪,老皱什么眉头。”姬云华修长的指在她额间点了点。谈笑立马舒展眉眼,不敢违逆。她心里有许多话想问,却在看到姬云华轻轻浅浅的笑容时怎么也说不出口。
“师父将玉华宫的人都遣出去了。你陪师父在玉华宫小住十天半月,师父也好将那些不能诉诸笔端的绝技教与你,如何?”
“师父……”谈笑愣了愣,总觉得如此温和的师父怎么会隐约透着不详之感。
“怎么,笑儿不愿?”
“不,我愿意。”谈笑连忙应道。
“好,那就这么决定了。”姬云华一锤子定音。
这之后,当真风平浪尽。
如果不算上姬云华已经越来越明显的清瘦和苍白意外。
夜半。谈笑跪在玉华宫中供奉的神仙上人祖宗牌位面前祈祷。她心里很乱。如果说她一开始还不明白的话,到眼下这状况,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前几天司羽烈偷偷来找她。告诉她他要离开天华,问她跟不跟他一起走。她觉得意外,意外之余,看着他背在身后的长斧,又有些明白。
司羽烈道:“你不跟我走。在这里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你的那位靠山可是要靠不住了。”
谈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可是她其实多么异想天开地想成为那个人的靠山。她忆起之前师父不小心撞到门,她伸手去扶的场景。这么多天师父都穿着件宽大的道袍不曾换过,若不是她亲手摸到,都无法想象他居然已经瘦成那样。
看着她眼里的惊愕恐惧,姬云华却笑了。他轻松地抬手摸了摸谈笑的头。笑道:“笑儿长大了。”
那一刻,谈笑心中陡然生长的疯狂恐惧她现在仍记忆犹新。
司羽烈临走前还说了一句话:“离那个一条手的远一点。”
司羽烈走了,他走得无声无息。走之前一把火烧了晋火峰。谈笑在玉华峰遥望过去,只觉那里光秃秃一片,几乎是寸草不生了。谈笑想那个地方果然不适合住人的,司羽烈待在那里的时间实在太少太少,临走前却要一把火烧个干净。
这件事情门中谁也没有提起。两位长老都是沉默的态度。而掌门迟迟不出面,王清润又没有公告过关于司羽烈的事情。所以这件事也就那么过去了。
而离歌听说得了不少丹药,到闭关地去冲结丹去了。
这些谈笑都不感兴趣,她总觉得自己的时间不够,根本没有时间浪费在这些无聊的琐事上。
姬云华倾囊相授,金术的要义和炼器之术的精髓在谈笑面前毫不藏私。他用尽可能多的时间陪伴谈笑学道修行,又用尽可能多的时间为谈笑留下他还来不及教的东西,所以休息的时间就被无限压缩了。
谈笑进去的时候,姬云华正在奋笔疾书。
谈笑咬咬牙,走过去一把握住姬云华的手道:“师父,笑儿想睡了。”
姬云华怔了一下,“那便去睡吧。”
手掌下的那人的指骨已经到了硌人的程度。谈笑心里微微痛着,抬头却笑道:“师父,你上次问笑儿有什么心愿,现在可以说吗?”
姬云华停笔,“说吧。”
“小的时候清微师兄常说师父是神人,这世上万万千千人都不能比。可是笑儿资质驽钝,又不知如何讨好师父,所以常常远远看着师父却不敢靠近。笑儿那时便想着如果有一天师父也如清微师兄一样,能哄哄笑儿,陪笑儿躺着小睡一下,那该多好。”
往事经年,谈笑从没忘记过那时的渴望,像渴望一个父亲一样渴望着姬云华的关注,却似乎从来都没有得到过。之后多年,她为之奋斗着,只觉得心中一股执念久久不散,已经说不清到底是渴望着父亲还是什么。
姬云华放下笔,轻轻笑了一下。“既然如此,师父便满足你一次。只是师父也有个愿望,笑儿若能做到,师父不知有多欣慰。”说着拉着谈笑的手走向床榻。
“什么?”两人平躺在床榻之上,谈笑几乎觉得整个大殿中都只有自己的心跳。
“你的父亲谈紫君是我的弟子,他为你取名单一个笑字,再好不过。人说人如其名,师父虽不说,却是极喜欢你笑着的。”姬云华始终拉着她的手,缓缓闭上眼。
谈笑暗暗吸气,又艰难呼出,半晌才道:“师父说什么,笑儿都是听的。”
再过许久,谈笑极力压抑胸中涌动着的某种情绪,却听姬云华轻声道:“过来。”
谈笑侧卧过去,小心翼翼又十分珍惜地靠近姬云华。姬云华一手揽过她抱在怀中,笑道:“还有件事,出云峰白塔锁着的饕餮,你常去看看它。”
谈笑动了动,被这一句话冲淡了情绪,刚要发问,却听他道:“睡吧。”姬云华的手覆上了她的头顶。
洪荒历三千三百四十五年秋末,天华之中无人再见姬云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