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侯旗胜见了邱世诚。”贺晋鹏的办公桌前,立着一个个子高高戴鸭舌帽的年轻人。
“邱世诚?司令部稽查处处长?你确定?”贺晋鹏反问。
“不会有错,我看的很清楚。他们自竹帘巷一前一后出来,后来我担心侯旗胜发现我,就先行离开了。”
贺晋鹏觉得这消息颇有意思,耐人寻味,他记起来永硕那天,在南门火车站站台拐角似乎也看见了邱世诚的影子,只是后者声称并未去过火车站。
“那日在火车站朝您开枪的就是这个侯旗胜。”
贺晋鹏猛一拍桌,笑道:“做的好!松狮,你给我继续盯着那个侯旗胜,至于邱世诚,我自己来对付。”
刚差退松狮,就有守兵前来汇报。
守兵怯声吞吐:“组长,那,那姓江的共党,他,他……”
贺晋鹏瞪眼:“他什么他!把话说清楚!”
“他死了。”守兵就差“咚”一声跪下,就怕贺晋鹏迁怒于他。
“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他死了,组长,你快去看看。”
贺晋鹏一边马不停蹄赶往牢房,一边啐骂:“他,娘的,怎么会死了?”
看守犯人的几个兵皆惶然无措缩在一旁,唯恐贺晋鹏一怒之下拔枪把他们通通给毙了。
眼见牢房门口还躺着两具守兵的尸体,“你,你说,怎么回事?”贺晋鹏指着其中一个守兵对着江安邦已然断气的尸首喝问。
“枪打在心脏口,一枪毙命。”
贺晋鹏怒道:“哪里来的枪!你们怎么看的人!”
“组长,刚才外面似是有枪声,我们就赶出去看了下,回来就成这样了。”
正说着,外面的守兵前来汇报:“组长,在墙围外面发现三具尸体,都是自己人,通通是被击毙的。”
贺晋鹏一腔怒火难以发泄,拔过腰间的枪对着地上那几具躺尸又连补数发子弹,吓的一众守兵大气都不敢出。
“把尸体抬出去,找个地方埋了,谁要是泄露了共党已死的消息,下场就是这样!”贺晋鹏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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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阑夜深,江乾一人独自上了凌云顶,车子开的跌跌撞撞,直直撞上别墅外的雕花石柱,发动机立时熄了火,他埋首于方向盘上,千兰闻声跑出来,这才发现是江乾一人驾车前来。
她敲了敲车门,喊道:“别睡了,快下车来。”以为许是江乾喝多了,将车撞上了石柱。
久久不见他抬头,她急了,将车门拉开,去推他的身子,他像是触电一般,手臂一撂,将她摔出去,幸得她扶住车门,才不至于又跌一跤,千兰冲他走进大厅的背影怒道:“发什么疯!”
见他不理,跟上去,拉住他的胳膊问道:“这三更半夜的,你要做什么?司令呢?”
江乾一怒之下将她推至门沿,钳住她的双肩,低声吼道:“你有完没完!”
千兰霎时被他震住,他的脸凑的极近,眼眶内泛着深红,似哭过很久,夜色也无法挡住他眼底深藏的悲痛。
她平复心跳,不知心底蹿出怎样的勇气来,竟叫她不由自主伸手拖住他的脸,轻声问:“你哭过?”
江乾被这低柔慰心的声音触动,松了制住她的双手,别过脸,沉声道:“我要见苏零落。”
“发生什么事了?”千兰明知他不会回答,还是再度问道:“你刚才哭过,对吗?为什么哭?”
江乾这才恶狠狠转头,朝她道:“你最好当作什么都没有看见,知道的越少对你越好!”
千兰却突然垂首,自顾自道:“我刚才在你眼底见到那么沉重的悲痛,好似只有至亲的人离去才会有的悲痛,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人生世事变化之快总令我们束手无策,始料不及,许多鲜活的画面仿佛只是昨夜的星辰,以为睡一觉醒来,画面仍会重现,星辰依旧闪耀,却不知天上斗转星移,地上早已石烂松枯。”
这一席话直教千兰说的自己落下泪来,思及此生再也无法见到苏信,那些年少轻狂的鸿鹄之愿,以及鲜衣怒马的似水韶华,都已一去不复返,再无回头日。
江乾见她这副哀恸的样子,不免想起那日雨中的叶嘉良,旋即了然苏信是苏零落的什么人,原来如此,只有至亲至密的人离世,才会叫人如此悲痛欲绝。
“你该是知道苏零落是什么人吧?”江乾问。
千兰于哀痛中惊醒,戒备看他:“我不知道。”
江乾显然没设防:“告诉你也无妨,她是共党的内线,司令爱她,不忍心让她受刑于他人,故而将她藏于此处,不为外人知,又派兵驻守,恐遭外人查。”
“为何告诉我这些?你们内部的政治斗争我不懂,无需知道。”
江乾嗤笑,“带我去见她,我有重要消息需要通过她传出去。”
千兰起疑:“你是什么人?”
江乾叹一口气:“有些时候,还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一方的人。司令身不由已,我亦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