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措长大的近臣,只有他才敢泰然地答道:“皇后当时并不知这是官家让种的绿菊,否则以皇后的慧贤,不仅不会铲除,反而还定会呵护有加的。官家不必为这些小事着恼,怀了心情。”
“哼!”赵措哼了一声,倒也不再说究这事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道:“最近可有什么消息?”
符卜答道:“韩枢密近日过五十寿诞,在京百官无不到贺,京外的官员亦纷纷执敬,筵席连开了三天,比起赵相公上个月的寿席热闹的多了。”
赵措冷笑了下:“韩侂胄现在可是风光的紧哪,不知可曾还记得当年六子落难差点命都不保的时侯?”
符卜笑道:“雷霆雨露,莫非天恩。赵枢密应该心中很清楚他今日的荣光是谁给他的。”
“他别忘记了就好。”赵措又问:“赵汝愚怎么样样了?”
符卜又答:“据说赵相公最近经常犯头疾,所以每日下朝后,就深居家中休养,拒不见客。”
赵措笑了起来:“他头疼是对的。苏雨农在江南巡查盐业,多少宗室受到查处,而赵汝愚既作为百官之首,又作为宗室子弟,两头为难,只好借病躲起来了。”
符卜适时的称赞了一句:“官家英明。万事皆洞若观火。”
赵措这才心情略好转了点,说道:“你可知道朕为什么会答应苏雨农去各地巡盐吗?”
聪明玲珑而又熟知赵措心事如符卜者,当然可以猜到赵措心中算盘的一二,但聪明人总是知道该在什么时侯来适当地装点傻笨。所以他立即对赵措问道:“难道官家不是让他去帮着朝庭筹措国饷的吗?”
“那只是其一,还有其二。”赵措道。
“哎呀,老仆愚笨,思虑不及,还望官家开示。”符卜继续表演。
“装傻的老东西。”赵措笑骂了一声,符卜心思有多灵活,他当然知道。但还是得意的解释了一遍:“朕让苏雨农去巡盐,不仅是去给给朕找钱的,更是去给赵汝愚修羽毛的。”
“给赵相公修羽毛?”符卜重复了一遍。
“自然。”赵措折下了一只菊花,在手里把玩着,突然反问了一句:“你认为赵汝愚此人如何?”
符卜笑道:“那还用说?赵相公学识广博,处事有干材,为人又中正。连官家去年都还称赞过:赵相公是辅佐良弼、谋国之臣呢!”
“不错。”赵措感叹道:“赵汝愚确是个人材,朕夸他,百官和百姓们何偿不在夸他?如今他不仅身为我大宋的相公,位列百官之首;而且虽然只是旁支,但必竟也是太祖太宗的子孙,身后有着众多宗室子弟的支持与敬仰。且与朱熹等士子交好,深浮天下读书人之望。这样的一个人,是不是很可敬,也很可畏?”
符卜静了一下,他知道赵措的心意。作为一名帝王,有时最怕的不是臣下无能,而是帝位的稳固与否。
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可以老仆多年的线报侦察所分析,赵相公应该并无逆心。”
赵措冷哼了一声:“难道当年陈桥兵变之时,我太祖皇帝就一定有逆反之心吗?”
符卜不敢应答了。这种事,怎么答都是错。而有时皇帝猜忌一个大臣时,并不一定是这个大臣做了什么,而可能只是这个大臣有能力做什么。是故虽匹夫无罪,然怀璧其罪。
赵措叹息了一声,说道:“朕也知道赵汝愚人材难得,而且他也算是我们赵家宗室中比较有出息的人。更加公忠体国,所以朕才不得不想点方法要保存他。”
符卜静静的聆听着。别人或许并不能理解,赵措口中所谓的“保存”,实际上是借机对江南的不少皇族宗室子弟大肆进行问罪,甚至夺爵、关押、处斩。
天家有情,但天家的情份,有时在外人看来却是如此的冷酷。赵家宗室作为天下尊荣第一大家族,实可谓是成也皇权、罪也皇权了。
赵措对此虽亦是无奈,但却并无任何的悔意,他淡淡地说道:“朕要能容得下赵汝愚,那么他就必须让朕感到放心。他有两大臂助:一是读书人,二是宗室。朕可杀一个读书人,但朕却杀不尽天下读书人。所以朕只好从他背后的宗室开刀。也顺便让宗室子弟们清楚的知道:谁才是唯一那个能掌握一族荣衰、生死的人。”
符卜叹息了一声:“难怪赵相公这半年来一直闭门谢客,也从不替被苏雨农查处的宗室子弟们求情呢。”
“他敢求一句情,这个相公也就干到头儿了。”赵措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