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的家人们立刻提着铁锨铁铲奔了过来,在宋君鸿指向的那片地方小心翼翼的挖掘开来。
“当初为了避免被天星社的追兵搜寻道,不仅埋葬地点选的偏僻,连坟茔也是堆的简陋难认,连块碑也没敢给他老人家树。”宋君鸿报谦的说。
“当时的情形,我们也能想像!能做到这些,已经是很难得了。”孙明刚说完了一句,就听到家丁们喊道:“好像是挖到了。”
孙明和孙燕闻言也顾不得和宋君鸿再说话,急忙奔了过去,说道:“都小心些。”孙燕那个女娃儿竟挽起了自己的袖子,夺过一名家丁手中的铁铲也亲自挖掘了起来。
不一会儿,孙星的尸首就被全部挖了出来。经过半年的时光,外面的皮肉早已腐烂消解,只余一副花白的骨架,好在还有随着穿着的衣物可供辨认。
孙家父女跪地冲尸骨磕了几个头后,就又吩咐家人们把早已准备好的棺木拖了过来,把尸骨放了进去。
“你们先等等!”宋君鸿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又跑到刚才那堆藤蔓后面,伸手鼓捣了半天,拎出了一个包布,摊开了,却是两柄长刀,历经半年的风侵雨淋,却依然寒光闪烁,不见半点锈绩。
宋君鸿把它捧到了孙氏父女的面前,说道:“这是孙老随身所用的兵器,现在也一并完璧归赵!”
那个叫孙燕的丫头上前接过了长刀,玉指往刀身上一抚,眼泪就压眶而出了。
“这笔帐,不久一定要让李后一党和天星社一一偿还!”她咬着小牙说道。
“燕儿,噤声!”孙明急忙低吼了一句。然后走上前来跟宋君鸿的抱拳说道:“宋公子,你的义举我已经听史老前辈说过了。你不仅掩藏了家父,还替他完成了送信的秘密任务,达成了他的未竟之志,我们父女在这里给你叩头了。”
说罢就跪地想要磕头。
宋君鸿哪里肯受,急忙把他们都给扶了起来,笑道:“小生也不过是适逢其会,很高兴能认识孙大侠这等英雄人物,此许小事,不足挂齿。再说了,您瞅着与家父年龄也相差无已,给小生行此大礼,会夭小生寿的。”
孙明说道:“不管如何,我们孙家欠您宋公子一个大人情。有恩必报,今后如果有什么我们孙家能效力的地方,还望不吝赐告。”说罢他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铜牌,双手恭敬地送到了宋君鸿面前。
宋君鸿正在犹豫间,却听史福笑道:“宋公子你还是收下吧。孙家千金一诺,在武林中也是出了名的,日后或真可有用的着之处。”
宋君鸿听后想了想,便笑道:“那小生便收下了。”
说罢把那铜牌接了过来,只见上面铸刻着一双飞舞中的燕子图案,想来便是据孙星“神刀燕双飞”的名号而来,仔细地给揣到了怀里。
孙明又向宋君鸿和史福拱了拱手,说道:“在下需护送家父尸骸还乡,不敢多耽误,再次先行向两位告辞!”
宋君鸿和史福回了礼后,便目送着孙氏父女与一众家人们护着棺木渐渐地转身离去了。
待得孙氏父母一行人的身影消失不见时,史福转身冲宋君鸿抱拳道:“宋公子,几个月前在岳麓书院之中,还望见谅则个。”
宋君鸿笑着挥了挥手:“都过去了,再说,您也从来没有伤过我。”
犹豫了很久,宋君鸿还是问道:“福叔,您最近有没有史珍的消息?”
“据探子回报:大约半个多月前,我家小姐连挑湖北三座匪寨,现在应该是正在帮着护送朝庭的赈灾粮食往湖北灾区去的路上吧。”史福说道。
宋君鸿笑了起来:“看来她的江湖女侠之路已经越走越顺了。”
“或许,从十年前我们把她送去山上开始,就注定了她不再能当一个普通的官府小姐了吧。”史福叹道。
说罢他又转脸冲宋君鸿说道:“你或许没有想到,我家主人后来翻看过了你编写的《桃花扇》戏文和标点符号,也赞你是个有着妙思和热血的奇伟少年呢。只是主母对你心里多少仍是有气,但我们史府已经决不会再去找你的麻烦了。”
宋君鸿呵呵笑了笑:“看来我又在不知不觉中捡回了一条命啊!”
“说到捡命!”史福瞅了他一眼:“我听说宋公子最近也在习武?”
“就没有什么能瞒得过您福叔法眼的事情。”宋君鸿把战刀拿了出来,递到了史福面前说道:“和你们经过了那么多事后,我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我如果想要保护好自己重视的东西,便首先需要自强。”
史福拿起战刀瞅了几眼,又递还给了宋君鸿,说道:“刀身修长却阔沉,是王胜的风格!”
“王胜?”宋君鸿奇怪的重复了一遍。
“哦,我差点忘了,他现在改名叫王矢了。”史福笑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他离家后这名字改的,真是绝决啊!”
“王夫子,有什么隐衷吗?”宋君鸿试探着问。
“你的那个王夫子,出身于河西王氏。而河西王氏,本世居西北,也算是我大宋的将门之一,只是宋室南迁后,河西王氏跟着迁了过来,却在几十年间没落了。”史福悠然叹了口气:“后来,在一场家门之变中,他弃官离家出走了。我此刻能和你说的也就这么多了,更多的内情,日后你有缘的话,或许自会知道。”
说到这里,史福似是不愿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反而笑道:“宋公子,我请你吃顿烤鱼吧,你给我聊聊你以前的生活。”
“怕是福叔已经早已经调查过了吧?”宋君鸿笑着说道。
史福居然面不改色的点了点头:“这几个月我着人已经去潞县和岳麓书院暗中探查过多次了。”
没人喜欢被人这么像特务一样的反复调查着,可是最上史福这么一位凡事不搞清楚就绝不罢休的人物,宋君鸿也是很无奈。
“哦,可发现我有什么疑点?”宋君鸿苦笑。
“有,而且还不少哩。”史福竖起铁掌刀,一边飞速的劈斩下好几根用来烤鱼的枯枝,一边笑着说道。
“哦?”宋君鸿心下悚然一惊。
“你是一个怪人!”史福拿根小棒子指着宋君鸿说道:“但好在还不算是一个坏人。”
这种狗屁倒灶的话要是让别人听了或许便会翻翻白眼或干脆已经一口啐了过去。但从史福嘴里说出来,却让宋君鸿有点“受宠若惊”,他自嘲地笑了笑,问道:“这算是我能一直存活到现在的理由吗?”
“不完全是!你能一直在我的怀疑里活得泰然无事,有滋有味,主要是因为鲁如惠对你的力保!”史福突然说道。
“鲁山长?”宋君鸿吃了一惊,心下却是一股暖流由然而生。
“嗯,老夫不去动你,甚至还暗中保护过你几回,不仅是因为你至今还从未做过恶。”史福突然笑了起来:“最主要的是,我相信鲁如惠同样是个眼里揉不进沙子的人。”
说是请宋君鸿吃烤鱼,但最后进行烧烤工作的还是宋君鸿。
末了,史福剔着牙缝里的鱼肉满意的站了起来,说道:“这次我就不送你了,我已经吩咐过了沿途的党内暗桩对你进行护卫,保你一路安全到家!”
宋君鸿道了声谢,两人就在山下又分了手。宋群鸿翻身上马向着潞县的方向再次行进了开来,他张腿轻轻的磕了下马腹,胯下坐骑立刻会意的开始小跑起来。尽管眼前的日头已经有点偏西,但宋君鸿的心里却是温暖而欢快的。
家,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