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以李氏为首的外戚们虽尚不敢明着封禁天下之口,却也寻故批捕了好几个著名的仕林清流了。
因言获罪,这在宋室三百年来历史上还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一时间天下愤慨之声四起!
刚正的群臣们劝谏当今的庆元皇帝无果,纷纷上疏自求罢黜,居家待罪,史书记曰:“举朝求去,如出一口”。
虽然庆元皇帝统统下诏不许,但人心已经处于动荡不安之中了。而在大宋朝历史上一向喜欢评议朝政的书生们对时局的强烈不满至此也达到了顶点,并且很多人都不加掩饰地表露出来,曾经藏在心里的愤怒,现在“勃勃然怒形于色矣”,过去只是私下里议论,现在“嚣嚣然传于道矣”。
无疑方邵便是这些愤言谴责朝政的士人其中之一,但柳丛楠却并不想让自己的这位朋友轻易惹麻烦上身。
虽然方邵在柳丛楠的喝止下暂时停止了这个话题的继续往下延伸,但宋君鸿却已经可以从中猜测到鲁如惠近期心情变得恶劣的原因了。
一般来说亲自经历过“靖康之耻”的人可以大致分为两类,一种是被金人吓破了胆,宁愿用卑躬屈膝和割地弃权来换得一隅偷安;另一种则是如鲁如惠和郑知庆一样,怀有强烈的耻辱感和奋起抗敌复土的强烈诉求。宋君鸿记得郑知庆曾和自己提过:鲁如惠便是因为提出的抗金政策不被当今皇帝采纳,才愤而挂印弃官,来这书院做一教书匠的。
现在朝庭对于金人的逼迫勒索不断停头,这自然让本就怀揣着一肚子气离开庙堂的鲁如惠更加的感到窝囊。
只是朝政混乱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从宋君鸿与鲁如惠的接触来看,他也不是寻种轻易就受人激怒的莽夫,能让他的心情在短短一个月间糟得无以复加的一定是有更大的事情发生。
宋君鸿不禁联想到来书院路上吴大嘴曾跟自己提过的两件事:“金兵囤境,朝庭无备”和“太上皇病重,危在旦夕”。这两条消息本属隐秘,一般的民间百姓和普通士子们或许并不能轻易地知道。但鲁如惠即便离开官场了仍会有不少的门生故吏存在,这种消息想来终是瞒他不住,顶多知道的比黄龙党众人晚上个一两拍而已。
但知道又如何?前浙江东路按察使、柱国将军鲁如惠已经离开了官场,有心无力!
天下倾覆在即,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的瞅着,巨大的忧愁与焦虑无处排遣,所以哪个不开眼的学子犯了错误栽到他手上,自然是要被他敲打些记性的。
好在宋君鸿从柳丛楠与方邵之间的言谈中得知鲁如惠并不曾胡乱找学生的麻烦,只是对犯了猎误的人才板起脸孔不讲情面。这样自己小心翼翼一点,只要不违犯校违,相信这位山长也不会给自己难看。
这样心里思忖了一阵,再抬眼间已经可以看到程会等侯自己的那个屋子了。
程会帮入书院求学的学子们办理手续的屋子和鲁如惠晚上读文案的屋子其实都是属于书院的教师专用场所,通建于专门的办公区域内,两者的间隔并不太远,所以宋君鸿三人虽是一路说说笑笑,但也不用一刻钟就走了回来。
因为有了鲁如惠的支持,宋君鸿此刻再想起程会那种严厉的面孔也不觉得有多么畏惧了。正要快走两步进屋去把此事办理妥当,忽然听到身边传来一阵大声的呼喊:“子烨贤弟慢些走,且等我一等!”
宋君鸿三人一回头,只见到王玉田正领着小斯气喘吁吁的快步跑了过来。
宋君鸿疑惑地和柳丛楠、方邵两人对视了一眼,谁也不知这王玉田此时追上来有何事。只好都追住了脚步,在原地等他一等。
因为今晚王玉田穿得极为隆重,虽只是常服,但也层层长袍大袖,尤其是那年华贵的鹤氅,宽长曳地,跑起来未免略有不便。也使得他原本一身贵气的打扮得显有点不合时宜了。
“美池怎么这么快就赶上来了?”方邵有些诧异:“我还以为你要在鲁山长屋里待上不少时间呢。”
王玉田脸上现出一丝尴尬之色,但也仅仅一闪即逝。他擦了擦额上微沁出的汗粒,朝宋君鸿微揖了一下后说道:“子烨是要回修齐斋去吗?我也是。”看宋君鸿兀自不解,忙又解释道:“你刚来路可能不熟,正好顺路,我倒可以领你一程。”
修齐斋就是学员们居住休息的屋舍区域。因书院占地范围较大,具有教学、居舍、藏书、祭祀、园林、名胜等多种功能范畴的建筑物百余间,为了便于区分,所以给各个功能和区域不同的建筑们分别取了不同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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