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簿眼前翻,黄泉此路近,地狱油锅开。
史福面不改色的点了点头:“知已知彼,才是百战不怠的保障。身为天星社里堂堂的旗主,你应该知道的重要信息不少。不过,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你要是说实话,我或许还可以考虑向上面请示下看看是否饶你一条狗命。”
“什么事?”枣面人问道。
“那名被你们抓住的岳飞之子可还健在?他人现在又在哪里?”史福跨前一步,语气严厉的逼问道。
听到史福口中提到“岳飞之子”四字,刚刚才赶来的那三人顿时一脸惊愕。
但最惊讶的还是那名已经被人打倒在地的枣面人。他闻言又惊又喜,既似早有预料,又似不敢置信,只是一再喃喃的说道:“岳飞之子?岳飞之子……岳飞之子!”
“你倒底把他怎么样了?快说!”史福有点着恼。
枣面人却似并没有听到史福嘴里的催斥,只是脸上突然流露出一丝喜色,狂笑起来:“哈哈哈,我没有料错,他果然是岳飞之后,好大的一条大鱼啊!”但很快就又转变成巨大的伤心与绝望:“不过可惜的是他对你们对我都已经没用了,因为这人在两个时辰前已经死了。”
原来他并不是伤心鄂朱山的过逝,而是伤心好不容易有如此大的一件功劳送到了眼前,却又转眼与他永远绝缘。
可叹一场黄梁一场空啊!
“死了?”史福一把揪起了枣面人,“怎么会死了?你莫想要讹我!”
“没有讹你。你史管家的手段我也听说过,与我们天星社相比也不遑多让吧?”经过史福的几下摇晃,枣面人从巨大功劳梦幻的得与失中清醒过来,嘿嘿冷笑道:“事到如今,我无谓在死前还烦惹你一顿审问。他的尸体就在李员外庄子里的前堂上,若不信的话你们大可遣人前去查看。”
“真个死了?”史福慢慢松开了枣面人,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惋惜之色。
但他却并没有注意到,这时英儿恰巧在吴大嘴的救治下苏醒了过来,却不想刚一恢复神智就听到了关于自己祖父逝世的这声噩耗。
“另听他的,他是在骗人!”英儿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不顾一切地从吴大嘴的怀里挣脱出来,冲过去抓起了枣面人就是一拳狠狠的砸在了他的脸上:“直贼娘!你敢咒我爷爷死,看我不打死你!”枣面人被他一拳擂到了地上,抬腕抹去了嘴角沁出的鲜血:“我没咒他。他的确是死了!尽管我也很遗憾。”
“你还敢胡说!”英儿又扑了上去,抓起了枣面人便是一阵狂风暴雨般的锤击,边打还边嘶喊道:“说啊!你在骗人,我爷爷没有死!”
史福和宋君鸿在旁边根本拉他不住,英儿整个人便像是疯狂了一般。
我的爷爷怎么可能会死去的呢?不可能!他是我身边这么多年来唯一的亲人,是永远都不会死去的人,是一种永恒的存在。
不管什么时侯,只要自己喊一声饿,爷爷一定会端着一碗热馒头出现。而不管过去多久,爷爷也一定会在夕阳余晖映照下的铺子口处,等着自己去给他打回酒来,然后在仰头灌下一口酒水后,摸摸自己的头,笑着给自己讲起那些英雄们的故事。
天天如此,年年如此,一生也会如此!英儿觉得他们从铺子里出来、遇上天星社和在这客栈里的一场撕杀都只像是一场梦,而不是真的。等明天他一觉想来,他和爷爷应该仍然每日守在铁匠铺子里过活,日复一日的,那保蓉镇里漫长小巷里的漫长时光啊,光线打在上面,温暖而悠长。
宋君鸿冲了上去,拼力抱住了英儿的身子,把他拖了回来:“别打了,别打了,英儿,他已经死了。”
枣面人本来就已经在史福的掌下受到重创,此刻在英儿一顿饱含愤怒重拳的连续打击下,早已经一命呜呼,到地狱去偿还他的恶债去了。
英儿的嗓子已经嘶吼的沙哑,几发不出声来,他终于不再去继续踢打枣面人,而是一股酸怆之意上涌,充涩了满腔满脑,慢慢的转过身来,趴在过来扯扶自己的宋君鸿身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像是一个孩子,哭得那么肆无忌惮,那么声大!
那是宋君鸿头回知道,原来一个男人,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也可以哭的如此伤心。
而对于那个时侯的岳英来说,还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大,但对于他十六年的生涯而言,和爷爷在一起的生活,就是整个世界。现在,爷爷走了,他的整个世界也就坍塌了。
宋君鸿不知道该说什么,虽说已经两世为人的他也并非不知道该去如何组织安慰人的那些话语,但他此时觉得任何语言的慰籍对于这个可怜的孩子都是毫无用处的,他只有紧紧的、再紧紧的抱住了这个少年的身子。
涩声说道:“英儿,哭吧!把所有的悲伤与痛苦都哭出来,哭出来就痛快了!”
否则如果把这些都压抑在心里,即使如岳氏的铁骨,在今后的岁月中也禁受不住这股情感的侵蚀,那样反而更糟。
有时侯,能哭出来,也是一件幸运的事。
史福叹了一口气,与其他诸人打了个眼色,一起退到厅中的一个角落低声的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由韩家叔侄去李庄寻找一起岳霭的遗体,其他人也默声的出去寻找官府的巡卒,让他们来清扫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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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絮语:写这一节的时侯,我想起了我自己的祖父。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这种悲切,只有经历者才能体会。所以,读者朋友们,如果你的亲人还在身旁,请珍惜他们吧,愿他们都健在者健康长寿。
有些财富,失去了还可以再赚回来。只有亲人,是永远不能失去,也不敢失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