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家里的气氛有点沉闷。自打把饭菜端上桌后,大柱和石头便耷拉着脑袋有一筷子没一筷子的慢慢叨着,全没了往日狼吞虎咽的劲头儿。菊子低吁了一口,便待说些什么来打破下这令人压抑的气氛,还没张口,屋外依稀传来一嗓子熟稀的喊声:“大舅哥、菊嫂子,在家吗?来开开门!”
是郑小六?他怎么大晚上的上山来了?大柱第一反应就是春柳出事了。不待菊子起身,他便自己一个虎步先奔了出去。到了院门一瞅,反而愣住了。
随着郑小六前来的,还有白天时在郑家学堂里的那位老者。
随后出来的菊子和小石头也呆住了,直到经郑小六的提示,才慌张地把老者请进屋里。老者也不客气,扫了一眼屋里的情形,笑问道:“原来主人家尚在用饭,我一个老头子半夜上山,不知能不能也讨碗饭菜吃?”菊子急忙端来一幅碗筷,然后有些局促的搓着手,家中清寒的四壁和吃食让她有些难为情。老者却似并不在意,夹起一块腌制的野菜端详了一眼,说道:“无妨,当年千里行军、一日两夜粒米未进我也都忍受过,相比下来这些已经是蛮好的了。”然后面不改色的送入了口中。看到众人奇异的眼神,郑小六便主动开口把老者介绍了一番。
原来,这老者名唤郑知庆,是郑家族长郑知芳的党兄,因排行十八,族里间多以十八叔相称之。郑知庆自小聪明,不管是学识还是用功劲都远超于同辈众兄弟,于是众人也对之期待甚高,当作家族振兴的一颗新星来培养。这郑知庆也确是不负众望,仅十七岁就轻取县里的童试,取得贡举秀才资格,二十岁在举人考试中得中解元,并解送当时宋朝的京师开封,眼前着参加会试,得中进士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却逢上金兵南侵,靖康国耻。郑知庆在一片兵荒马乱中,从昔日同窗的尸体堆中爬将出来,面对着一片断壁残垣禁不住的失声痛哭,无数的少年意气、美好梦想在一刹之间化作了荒凉满目,这对他的打击是巨大的。后来,他潜回南方家乡,却无意于汲汲功名,毅然投笔从戎,加入了定**承宣使韩世忠的抗金队伍。因为敢打敢拼,又有学识,在军中倒也升迁极快,累功作赞军校尉。但后来在一次战役里受到重伤,而辞官回家休养,调养了多年,一身伤病才得以恢复,只是腿部某处长成了死筋,落下了走路一瘸一拐的毛病。族长知其学识,所以请动他为本族学堂的教书先生。郑知庆为能在子侄辈中多挑选培养些俊杰之才,也就概然应允下来,这一干,就转眼又是十八年了。
郑小六说道这里,郑知庆像是回想起了当年四处戎马的岁月似的放下手中的竹筷,望着窗外沉寂的星夜出神,时而托起已经开始灰白的胡须喟叹了口气,缓缓吟道:“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宋大柱夫妇并不知道他吟的这首词里是什么意思,但却也为他吟诵声中的悲壮慷慨之气所感染,看着郑知庆的眼中已经多了些敬意。
小石头却是知道这是辛弃疾的名篇《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心想此二人都经历过这一山河破碎、军马奔驰的岁月,所以在这方面会有强烈的共鸣,也一定是对局势的变化有着巨大的焦虑。站起身来,恭敬的说道:“老先生这一番忧国忧民的情怀感人至深。自古以来每当中华民族到了危急关头,一定会有仁人志士们站出来扶危救难,义之所在,虽死不悔。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管最后结局如何,他们都是英雄。千百年后,史书记得,子孙们也都记得。”
这番话一说完,郑知庆豁的转过了身来,一双浑浊老迈的双目像是要爆出星火来似的盯着小石头,说道:“人传你是伏虎小罗汉如何了得,我本以为是乡野妄谈,不曾想你还真是有些奇异常之处。”
他走回来施施然一坐,盯着小石头继续问道:“你说你想读书?”
“是的。”
“你说你要为华夏之崛起而读书?”
“是的!”
“你不想做官?”
“不是不想,但读书不能纯为做官。读书是为习礼仪、懂道理、明是非、知担当,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才是真正的士的精神。”
“好!”郑知庆拍案喝了一声采,越发的有兴趣的问道:“你说的为中华之崛起读书何解?”
“自金人南侵以来,占我河山,杀我百姓,宋室目前虽得以偏安一隅,但外有强盗之敌,我仍年年纳币滋养之;内有朋争之党,百姓流离哀号而贼寇四起,国家民族存亡与否,旦夕难测,此谓多难之秋。我听人说昔日战国时楚国为强秦所灭,楚人时刻怀有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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