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开口,顾禾梨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说的似乎都已经说完了,而心里面的话却是怎么样也说不出口了。
她已经如此卑微,一次次地跟在他身后追逐,试图看清他对她的情感,试图让他喜欢上她。到头来,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如此,那她便用她最后的力量,为顾氏为他争取一些。
只可惜,她最后一次尝试,顾禾尧都不接受。
既然这样,她还能说什么?做什么?
他不需要她的感情,他也不需要她的牺牲和帮忙,顾禾梨深深地感到无能为力。
过了一天,顾禾尧将怒气压制,头脑逐渐冷静下来。
此刻,他什么都不关心,顾氏他不关心,郑无非他不关心。他唯一关心的,便是他在顾禾梨心目中的想法和地位。
他做了这么多,煞费苦心远离她,逼她找男朋友,骗她相亲,哪一件事情不是为了她好?不是为了让她以后能得到幸福?
可她偏偏一头往死胡同里钻,即使碰了南墙,碰得头破血流也倔强得不肯回头。
顾禾尧不明白,他身上有什么好的,让她如此死心塌地,将他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视为她这辈子的男人。
顾禾尧更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顾禾梨要如此固执地和郑无非订婚。
若说是商业联姻,为了顾氏的利益,他不信。
他和郑无非是多年老友了,要用郑氏救回顾氏大有别的手段,联姻是下下策。即使用不着联姻,顾禾尧也相信,郑无非会倾力相助。
更何况,他的能力,有目共睹,眼下离负面新闻爆出的时间才过了小半月,顾氏已经在缓缓恢复,没有继续走下坡路。
所以,订婚的理由就只剩下一个,顾禾梨在赌气,在用她自己的一生幸福和他赌气。
关于这一点,顾禾尧比顾禾梨看得还要更清楚,甚至比她自己还要更了解她一些。在顾禾梨的内心深处,存了一个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或者是不愿意察觉的念头。
那就是,她和郑无非结婚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让顾禾尧深深后悔。
后悔没有当她在身边时,把握住她,后悔亲手将她推进别人的怀中,后悔他的‘好心’葬送了两个人一辈子的幸福。
可是这个念头,过于难以启齿,所以顾禾梨找了个光明正大的理由,为了顾氏的稳固地位,为了顾禾尧。免得他日日夜夜连轴转地辛劳工作,透支身体。
顾禾尧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后悔,但是他很清楚,他不会让小梨嫁给一个她不爱的男人。
就算她真的要和郑无非结婚,那也是在她真正爱上郑无非,忘记他这个哥哥的时候。到那时,他会亲手,郑重将她的手交到郑无非的手中。
在这之前,她所有负气的想法,他统统不会答应,她想都别想。
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各自心思却在心中千回百转。
许久,顾禾尧终是开了口。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么。”
语气中带了一丝威严,好像她是他的下属,被他训话的感觉一样,顾禾梨咬着嘴唇,偏是不开口。
见她如此顽固,顾禾尧暗中攥紧了拳头。
很好,现在,她已经连他都不放在眼里了,连开口说一句话都不愿。
顾禾尧起身,大步走到顾禾梨面前站定,手插在口袋里,黑眸盯着她。
抿紧的薄唇再次开口,怒气让他的话语愈发冰冷,“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听到机会这两个字,顾禾梨的心更凉,他是如此高高在上。现在的他已经不愿意降贵纡尊地哄劝她了,更不会在她生气的时候买一些小礼物送给她。
又或是,无奈地喊她一句‘小梨’。
是不是,他已经把她当成了一个陌生人?一个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顾禾梨忍住眼里的泪,干脆身子一扭,直接背对着顾禾尧,连看都不愿看他,更别说开口为自己辩解。
她的态度如此明显,顾禾尧眸中的怒火几乎要将顾禾梨整个人透穿。
用力咬牙,顾禾尧脸色逐渐变得铁青,眉心纠缠,额上青筋爆出,深吸一口气,又被他强制压下去。
拳头用力到发颤,顾禾尧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顾禾梨本等着他的温柔,可她没想到,顾禾尧竟然再次夺门而出,将她一个人扔下!心中无比委屈,顾禾梨刹那间发作,气愤得举起窗边的玻璃花瓶,冲着顾禾尧的背影,使劲扔了过去。
哭腔浓重,满是怨恨,“顾禾尧,你走!你走了就别再回来!”
花瓶摔落在地上发出重重的碎裂声响,顾禾梨最心爱的琉璃花瓶霎时四分五裂,那是他送给她的大学毕业的礼物。
顾禾尧脚步一顿,脸色难看地回头望着顾禾梨。
不敢相信,她竟然说出这样的话,而且还将这个他多年前送给她,她一直视若珍宝的花瓶,当着两人的面,亲手砸得粉碎!
这一砸,两人之间的深厚亲情,在眨眼间,似乎也变得脆弱不堪。
顾禾尧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捏紧的拳头几乎在下一秒就要爆发。
顾禾梨泪眼婆娑,等着顾禾尧过来,过来将怒气发泄到她身上,等着他开口多说几句,哪怕是吼她。如此,她便有理由,扑入他的怀中,紧紧抱着他哭泣,任他打骂生气也好,她再也不会再放开。
可即便顾禾梨如此举动,顾禾尧震怒了半晌,终究沉默着,将盛怒压在心里,一向坚强的身影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转身,而后大步离开。
顾禾梨嚎啕大哭,跌落在一地的碎渣上,锋利的玻璃碎片在顾禾梨细腻的大腿上划开了数道血痕。她却仿佛毫无感觉,脑子里只有顾禾尧离开了她的认知。
鲜血缓慢地流出,滴滴红点坠落,地上仿佛盛开了一朵又一朵娇艳的红梅。
泪不停地流,顾禾梨哭得天昏地暗,好似她的天已经轰然倒塌,她的世界、她的爱情如同地上的花瓶,变得支离破碎。
顾禾梨将自己锁在房间里整整三天,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身上染了鲜血的衣服也没换,只是静静地呆坐在窗边,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青绿茂盛的树。
连一棵树都如此地有生命力,努力地向上蓬勃生长,开枝散叶。而她,明明是花季年龄,却枯萎得如同五六十岁历尽沧桑的老人。
如花少女,没有一丝生气。
只因,她爱错了人。
林珊刚开始还以为顾禾梨并不在家,直到第三天,叶姨偶然间提起,说她几天前见着二小姐出过一次房间,之后也没见着她出门,却再也没在家里看见过她。
林珊仔细一想,觉得事情不对,便和叶姨两人一起去开顾禾梨房间的门,却发现门从里面被反锁住了。
林珊敲着门,“禾梨,你在里面吗?”
不见任何回应,林珊继续大力敲着门,动静之大,连呆在三楼书房里的顾霆都给惊动了。
顾霆从楼梯上走下,见着叶姨和林珊一脸着急,眼神带着疑惑。
“怎么了?”
林珊一下子扑向顾霆,“老爷子,禾梨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肯出来。”
顾霆眉心皱起,看向叶姨,“叶姨,你去把家里的备用钥匙给找出来。”
“是!”
叶姨慌慌张张地找来了钥匙,顾霆沉住气,开了门,房内的情景却让他惊愣在原地。
林珊走进房间,一看,哭喊出声,“禾梨!”
原本干净的房间变得杂乱不堪,地上不知为何散落了一地的玻璃渣子。
玻璃碎渣上带着丝丝点点已经干涸的鲜血,顾禾梨小脸惨白,毫无血色地闭着眼睛倒在窗边,纤细的手无力地在身旁垂落……
顾禾尧将自己困在办公室,所有应酬全部推掉,大批大批地处理着公司里不断上交的文件。俊朗的面容尽是憔悴,下巴蒙上了一层青色胡渣。
桌上的内线忽然响起,顾禾尧看也没看,厉声接起,“唐严,有事直接进来,别打内线!”
意料之外,电话是林珊打来的,声音里带着哀伤的哭腔。
“禾尧……你快点回家里来!禾梨自杀了!”
电话在手中掉落,‘咣当’一声砸在桌面上,顾禾尧脸色骤变,倏然起身,连西装都来不及拿,疾步向外冲去。
唐严拿着文件,正要进办公室,见顾禾尧匆匆开门出来。
“顾总,您这是……”
顾禾尧顾不上回话,乘着电梯直达地下停车场,拿了车狠踩油门便往家里开去。速度之快,门卫根本来不及反应将拦车杆升起,转眼他的车已到地下停车出口。
顾禾尧怒吼,“让开!”
顾总裁平时只是冷着一张脸,冰冷严苛得不敢让人靠近,如此大发雷霆的他霎时吓得门卫脸色苍白,去按按钮的手止不住瑟瑟发抖。
车子如离弦的箭一般,瞬间消失无踪,只留下刺耳的车胎和地面的摩擦声响。
一路上,顾禾尧见车就超,红绿灯也阻止不了他几近飚上*十码的车速。此刻,什么交通规则在他眼里统统视为无物。
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母亲说的那句话。
禾梨自杀了!
自杀这个字眼如同一把冰冷的刀,狠狠地戳进顾禾尧的心窝,搅得他痛不欲生。多么残忍的话,多么残忍的事情,她怎么就那么傻!为什么要想不开!
将近一个小时的回家路程,顾禾尧只花了十多分钟。车子停在门口,他煞白着脸,冲上二楼。
林珊给顾禾尧打了电话的同时也叫了救护车,不曾想顾禾尧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回了家。
顾禾梨的房间内,顾霆伸手扶着柜子,站在一旁,神色分明是受了打击。林珊和叶姨围着靠在窗边的顾禾梨,哭得凄凄惨惨。
林珊转头,见顾禾尧神色慌忙地闯了进来,哭着扑向他。
“禾尧啊……这可怎么办啊,禾梨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映入眼帘的是顾禾梨那张已经毫无生气的脸,肤色苍白得好像她此刻已经去了一样。身上的衣服皱褶狼狈,点点血迹混杂着泪痕,白希腿上是道道伤口。在她的身下,是那天他离去时,砸碎的花瓶。
明明几天前还是朝气蓬勃,倔强着对他生气的小梨,此刻像一朵已经败落的莲花。
死一般的惨白。
顾禾尧瞳孔紧缩,痛心得死死地攥着手,身子承受不住这个巨大打击,不禁晃了一晃,往后倒退了几步。
心脏抽搐,顾禾尧眼里满是伤痛。
他疾步走到顾禾梨身边,一个用力将她打横抱起,第一时间火速赶往医院。
怀中的顾禾梨轻得如同一片洁白的羽毛,好似没有一点重量。这个认知无疑更重地刺激着顾禾尧的脑内神经。
不行!没有他的允许,她怎么可以如此轻易地了结自己的生命!
她还生着他的气,两人之间的矛盾还没有解释清楚,她不许死!
顾禾尧开着车,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顾禾梨的小手,发紧的眼神频繁望向她,冰凉的温度让顾禾尧的心狠狠揪着。
惊慌失措地将顾禾梨送到医院,顾禾尧一路跟着病人推车小跑,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紧顾禾梨的小脸,死都不肯放开她的手。
到了手术室门口,医生戴着口罩,面无表情地将顾禾尧无情拦下。
“对不起,家属不能进入手术室,请在外面等候。”
红色的手术灯亮起,刺得顾禾尧眼里满是血丝,他攥紧拳头,伸脚踢飞了垃圾桶,医院里的塑料座椅竟也硬生生地被他踢出一个破洞!
唐严随着顾霆林珊稍后赶到,只见一向冷静沉稳的顾禾尧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冲动愤怒地一拳又一拳用力砸在墙上,墙面凹陷,手已然鲜血淋漓。
唐严几步上前,着急拉住顾禾尧。
“顾总,您先冷静下来,二小姐会没事的。您别再伤害自己了。”唐严苦劝。
顾禾尧发红的眼睛看向唐严,薄唇紧紧抿着,收回手,眼睛望向窗外,眼神翻涌,似惊涛骇浪。神色哀伤。他对着空气喃喃,不知是在对他自己说,还是对着唐严说。
“是我错了,不该跟她置气……”
早知今日,他又何尝会和她计较。
如果小梨认为他是在摆布她,而不是为了她着想,她跟他说就是了。怎么吵,怎么骂他,怎么发脾气都行。何苦如此伤害自己,用这样惨烈的方式让他明白。
时间过得缓慢,秒针轻微的响动惹得人心神不宁。
手术灯熄灭,主刀医生走出,摘下口罩。
林珊连忙围上去,心急如焚,“医生,我女儿怎么样啊?有没有生命危险?”
顾禾尧站在一旁,神色阴狠地盯着医生,仿佛只要医生说出任何不好的消息,他便会让这医生以命偿命。
“腿上的伤口虽多,但只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只是……”医生停顿了一下,蹙眉。
“只是什么?”林珊忙问。
“只是病人多日水米未进,加上睡眠严重不足,导致身体过于劳累虚弱。再加上,她的精神压力很重,求生意识薄弱,以至于她直到现在还一直昏迷不醒。你们若是再晚送来一些,病人怕是抢救不过来了。”
林珊刚要问话,顾禾尧一把用力扯过医生,语气凶恶。
“你只需说,她有事,还是没事。”见顾禾尧这架势,大有威胁的意思,医生见过不少恶语相向的家属,神色如此恐怖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医生被吓得声音发抖,“还……还需要留院观察,如果几天后能够清醒,应……应该就是没事了。”
“应该?”顾禾尧手上使劲,显然对这词不甚满意。
“只要好……好好休息,一日多餐,选用易消化的东西进食,肠胃功能逐渐恢复,病人身子就……就会缓缓好……好起来。”医生连忙换了一种方式描述。
顾禾尧放开了他,面色终于有所缓和。
病房里,顾禾梨瘦得皮包骨的手上插着针头,营养液缓缓流入她的体内。房间安静得可怕,吊瓶的滴答声似乎就是顾禾梨缓慢流逝的生命。
麻醉已过,顾禾梨仍旧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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