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颇为善意的端来果子糕点犒劳他。
两人在攒尖琉瓦的山道凉亭里,微风带着柳叶子飞进来,落在石圆桌上,甄氏端庄举止的将树叶子拂去,倒是让身边跨坐在石凳子上小屁孩玩的不亦乐乎。
“苏郎君这回可是要遇上大福分了,世人皆知官家极好赛舟和蹴鞠,此番郎君的御舟若是能博得官家欢心,那明日或许便能通达显贵了……”
呵呵。
进府已经有大半月了,甄氏对他的态度也就如手底下的这盏茶水,从寻常的大片茶到京铤、到石乳、乃至如今的小龙团茶饼。
茶香悠然,话语盈盈有韵律。
苏进喝茶,然后将茶盏放下,有婢女挽起纱袖给他添上,然后他继续喝,茶好,所以他多喝,就是不给句像模像样的回话来,这多少让甄氏身后的朱老管家皱眉。
“夫家怕是也要在端午那天回来,妾身想着若是府上舟师能在龙舟赛上博得个好风评,倒也是极善的事情……大家过节吃粽的,都希望能有个好兴头,苏郎君端午那天若是能得闲,不妨也到府上来坐回宴席,让这些小子们也执执弟子之礼。”她边说边摸着亲子向暄的脑袋,而这小子却只顾低头掰木偶人的手。
“夫人……”老管家欲言又休,倒是甄氏脸上一直是亲和的笑靥,云髻上的拥福簪给人十分端庄的感觉。
“不知道苏郎君可否考虑?”
苏进点点头,“考虑。”
“……”
这女人着实难对付,之前倒还奇怪这偌大的向府居然都是这女人一手操持,而那没见几次的大夫人却一直深居简出,骗了府里几个丫鬟问了才知道,这向府后院原来还真是一言堂,所以对这个女人也是多了两分警惕。果然。自己猜想的没有错,这女人是查过自己底细的,时常装作不经意的谈起苏家当年的事。还都是恰到好处的点到为止,敲打的意味还是很重的,如今说要让府里的小太岁们拜他为师,怕也是试探之意,所以他拒绝了,拒绝还挺干脆,反正他等的人又不是她。
两人几句聊不到一块。甄氏也是明白,便准了苏进告退,等家仆回禀来已出府的消息后。那老管家就上前表示了不解,不明白这向来精明的二夫人为何会把这么危险的人留在府里。
“夫人,您这是为何?”
甄氏示意奴婢将几个孩子都领到院子耍,唯独留下了老管家。
“朱老实话与妾身说吧。当年他苏家败亡之事可与我向府有关?”
老管家捏着袖子迟疑了小刻。才断断续续的说,“他苏家当年败落……也不全是我向府之故,朝里不少官吏都收了他苏家的好处,要不是那苏中硬要往石头上撞,原本老爷也是能保下来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甄氏冷冷的打断,“这么说…多少是有关系了?”
老管家当然听出了甄氏的意思,但对于甄氏这般顾忌更为不解了。“夫人何必如此担心,那书生不过是一商户。即便是知道了当年的事,又能拿我们向府如何?”
甄氏面上极寒,“要是如此简单便好了。”原本她也只是把苏进当成一个有些能力的商户子弟,或者是懂些音律的才子,但自从前阵子去慈宁宫探病向氏之后,所有的想法在一瞬之间全部推翻。
或许别人不清楚,但与苏家有所瓜葛的向府就一清二楚了,那京中市坊中流传的苏老员外根本就是个死人,而且死了有十年之久,怎么可能会是那《美芹十论》的撰者,也就是说所有的一切流言其实都是苏家自己编出来的,而那个书生……
甄氏扶着额头,甚至感觉头疼起来,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向氏那句无心的感慨。
“佶儿气高,素有北复之意,只怕哀家西去之后朝堂又是副新模样,前阵子他便与哀家提过要进宗回的官轶,哀家心中想来便是多有忧心啊……”
太后想说的其实很多,但却碍于一些阻碍而压在心里,但这内中的深意在一句话中就可以揣摩出个七七八八了,甚至一些揣测出来的结果让甄氏回想起来都后怕不已。
朝堂要变天,夫君、公公,还有那书生……
一些关乎向家的东西,让甄氏不由地握紧了内袖。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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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日子走的很快,到月底时候踊路街的摊头上就已经开始摆上菖蒲艾草了,门前的早点摊子上昨天就把五色缠角粽子的幡子挂出来,屈原、张天师等画像也陆陆续续的在书画摊子上挂上,穷酸的书生以他们为生计,赚几个巧粽钱,也不算是污了孔圣人的脸,对面兴国寺行香的达观贵族腰间也都开始佩戴符袋,门前走过的货郎篮子里也盛上了南方的卢桔杨梅之物,喜欢尝个新鲜的人便要上去称上一两斤,也虽然贵俩个铜子儿,但总算能堵上自己的嘴里的唾液。
“看好了,一斤二两。”卖货郎给人对好了秤,明明白白的赚钱。
“四……十……三。”店门前的庄舟扣扣巴巴的数了四十三个铜子儿出来,在交出去的时候还不免掺一句,“能不能再少点儿?”这当然是被对方一句小本买卖的给顶了回去,看着人家挑着半剩的果筐往里巷走去的背影,嘴里还不免嘟囔着些太贵了的话。
苏进在店里头包着巧粽,这卷成漏状的菖蒲叶里塞了慢慢的糯米,而后在水碗里沾了沾水,从果碗里撮一枚蜜枣放进去,他正裹着红线呢,见门口买来杨梅的庄舟回了来,还颇为殷勤的把杨梅递到自己面前。
“苏家少爷要不尝俩个?”
苏进瞟了他一眼,而后笑着继续将缠粽子,“给你那小孙子留着吧。”
老头憨实的抓着后脑笑,也就没再提了。
……
这些日子来过的还算平稳,建造院的那里隔三差五就被拉过去看看,实话而言自己并不懂这一行,能给出意见的也只是船上一些小零件的设计,多的就谈不上了,那些老船工与自己聊上两句也是能摸的出来,所以很多时候就没把他当回事儿,他当然不会在意这些,不过高俅那人倒是仗义的一再跳出来给自己正名。
总之意思就是他很厉害,都给我放尊重点。
那些工部的老船工们明面上点头哈腰,但实际上就连这个皇帝跟前的红人也看不进眼,要不是过些日子就要下水试验了,他们可不想鸟这俩人。
“这些匠工心气很高啊。”苏进与高俅说笑着出门,高俅也是点头道,“郭知章手底下的人,骨子里都有些硬气,不说看在过节的份上,也就不予他们计较了。”
嗯?苏进微微一滞,说起来这郭知章隐忍这么久,也该要出点动静了吧,高俅有说是染疾抱恙,以他来看情绪差是真的,或许是在盘算怎么解决自己呢。
他仰望着天,碧蓝的天穹下白云漂浮而动,有大雁飞掠其间,忽然的……便是想起了那丫头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呵,江浙一带的生活怕是差不多了,从几天的书信来看,土质基本上是找准了,不过距离自己理想中的稳定剂还要差上一厘,所以他们这些天也都是在越州嵊县一带的乡野考察,估计已经累得直想回来了吧。
也就这时候,李晏那小子头顶着蹴鞠从店门前路过,而后眼望头顶的走进来,从怀里掏出来书信丢给苏进,真是半会儿功夫都不浪费。
苏进也就不说他了,把手头的湿哒哒的菖蒲叶放下,下摆上擦了擦正要将书信解开,身边的庄老头也是把头探过来看,总觉得看着苏家少爷很神秘的样子。
不过苏进原本轻松的神色在摸上这书信后就立马变得肃穆了,他站起来到柜台前,将信笺平整的从信封中抽出来,很慢、很小心,最后呈在信笺上的是一纸浅黄的土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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