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一品斋时,天se也昏暗了许多,街头巷尾的小贩叫卖还不绝于耳。庄舟见了他倒是火急火燎的模样,“苏家少爷你可算是回来了,今儿你可不知有多少人登门拜访……”
看庄老头那模样,今ri倒是接待的活儿没少做,用过的茶杯子不少在水桶里着呢。
“您要是早一步来,那蔡郎君说不准还能碰的到……”
嘀嘀咕咕的,肯定是的收了些好处了,苏进微笑着点头表示明白,对于一些登门拜访的人的用意他也多少心里有数,所以见与不见关系不大,若是被他们赶巧抓到了人,那见一面也无妨,顶多当是给别人提供了个喝下午茶的地儿。
而自己昨晚在矾楼的事儿应该也是传到了甜水巷了,所以还没到收铺子的时候,陈守向就亲自过来把自己拉了过去,说是巷子里的街坊想要见见他,看看这个被大宋皇帝御赐金匾的人物究竟长的个什么歪瓜裂枣。
车轮子才压到风悦楼前,耳边就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还有店里几个伙计扯开嗓子的欢庆声,“今晚风悦楼大酬客,酒水饭菜全免~~~”
“……”苏进望了眼旁边还面有得se的老头,实在是不觉得一块皇帝的金匾有什么值得劳师动众的必要,或许是他一直对这个时代没有什么代入感。所以有些东西看的可能开一些。
陈午还有店里那俩小跑堂在今晚上也是没少忙活,外头一听吃饭不收钱,那是赶脚的跑进来。不过盏茶的功夫,二楼连带雅间都满满的挤撑了人,也亏得这风悦楼不算多大,不然非得赔死这老头不可。可能也正是因为如此,这往常相逢不打招呼的街坊这回也都是笑脸相迎,时不时的还要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
“哎哟,这就是当年苏老爷的儿子啊。可真想不到如今已经长成这般好模样了~~”那些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老婆子赶紧把溢美之词送上,甚至旁敲侧问的打听苏进的婚事。
“这边这边……”、“你们这俩小子腿脚给我快点,就知道吃!”
整个大堂里那是人满为患。二楼廊道楣子上的灯笼也点了起来,烛光照下去……亮堂堂的一片。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也是差不多打烊歇腹的时候。打着咯的食客招手告别。甚是亲热的老熟客模样,不过陈守向并不在意这些,看来今晚这场流水筵完全是他为了自己开心做的,只是可怜了那么多铜子儿被人吃走了。
“就当是散福了嘛~~”、“仲耕如今可是给这些老街坊们挣了脸,你瞧他们也是为你高兴呢——”
旁边的陈午兴致缺缺的拉过一张长凳坐下,“得了老爹,白吃谁不来,亏你还念他们的好。要是我说……还不如正儿八经的办个长宴,我呢~~在门口摆张案子收礼钱。这才是实在事儿……”
“去去去,你这小子除了蹴鞠还懂个什么,少在你爹面前晃悠~~”
陈午还不乐意,将嘴里嚼着的竹签子吐了,“老爹你可别看不起人,你儿子马上也要飞黄腾达了,看以后我让官家在我背上题个风悦楼,可别到时候再来抱你儿子的大腿。”
“要是真有那一天,我就给你在整条甜水巷子里摆一圈~~~”
这俩父子倒也是真有这闲情吵这个,不过对于陈午说的飞黄腾达,倒还真不是在这儿扯大皮,宫里的高俅也给他们透了信儿了,官家对新蹴鞠很有兴趣,已经准了新蹴鞠的推广,并且让他们放开手的做,只要最后能做成了,那什么都没问题,而且这月十号的书院约战官家也知道,很可能那天会过来实地看看新蹴鞠的情况,所以让他们好好准备着。
毛头小子毕竟是毛头小子,这事儿显然是刺激到他了,虽然与当初所制定的几步走计划有些背驰,但谁不希望一步登天的好事砸到自己头上,皇帝的喜怒哀乐最难揣测,既有可能对新蹴鞠毫无兴趣,也有可能对新蹴鞠大家赞赏,那他这个风悦队的队头也肯定少不得褒奖,所以这些ri子他在准备梁祝的时候,陈午也是没有闲下来,天天一早就砰砰砰的拿蹴鞠踢球门框,说要练习极致的脚法,不过十有**是要到院墙外面去捡球。
“苏大哥,你跟我们说说看,昨晚矾楼到底是啥情况,你有没有见到官家?”
“对对对,我长这么大可从没见过皇帝呢,苏大哥说说,皇didu长什么样子?是不是头上长着两只很长的脚……”
两跑堂极有兴趣的把苏进拉过来坐好,桌上备好了瓜果点心茶水,感情是把他当说书先生对待了,这时候甚至是厨房里头的伙夫也是提着菜刀出来听。只是对于他们所描绘的平脚直开的帝冕,苏进只能无奈的摸了摸鼻子,呵呵了……
“别给我胡说八道~~~”陈守向板起脸凶了他们一句,可不能让他们养成了私下议论皇帝的习惯。
旁边也都是哈哈的一阵欢实对付了过去,该咋听咋听,不过可惜他们信赖的苏某人这回可真是不能给他们解惑了,虽然站在他们的立场上来看,这么神气的苏大哥怎么可能不受皇帝接见呢~~可事实就是这样,即便是这么神气的苏大哥,在那些大学士眼里还是不值一提。
写市井杂言的商户子弟而已,顶了天也就是个有点怪才的乐工。
嗯,就是这样了。
……
……
今晚上苏进过来也不是真的来吃酒席的,等到酒楼的勤杂伙夫都打烊告回后,苏进便把陈守向拉到了僻静处问苏家当年的账簿,这次既然让敬元颖帮忙去拿了,那自然是连他们向府的账目一起拿来,不过苏进信不过向府,怕是当年的账目不实,所以也是管陈老头要这苏家自己的那份账簿。
陈守向皱着眉心多看了苏进两眼,“当年你们苏家分家的时候账簿也都分去了,我这里虽然还有些留底的,不过不多,而且积压了好些年岁了,也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看……”
留底?苏进不禁皱眉,既然当年苏家已经败落到背井离乡的地步,没道理还要留底账,他皱着眉头,对这事儿更为不解了,不过嘴上还是说道,“那就劳烦陈叔帮忙找找撷芳楼当年的底账。”,“什么劳烦不劳烦的,陈叔帮你翻翻就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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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屋子里,散发着浓浓的霉味儿,蜘蛛甲虫是满地走,苏进手里拿着油灯掌光,不断的把脚边的杂物拨开,身前的陈守向正蹲着在一个破旧积灰的箱子里翻找,咳咳的不断吃灰。
“这个是洪桥街的小庆馆……”、“这是万胜门边上的嵩阳楼,酒楼开张那天我还去了观礼了,当时府衙一些长史典吏也去了不少,还闹了不少事儿……”
他边翻着嘴里还嘀咕不少,“这个…不是,这个……也不是……”这些因为积压过久陈账几乎一捏就碎,还带起一阵阵的灰尘,熏的人眼睛直红。
“哎?怎么不见了……撷芳楼当年都给了向大人了,这账应该没拿走才对……”
苏进手上的烛光微微一摇,这陈老头嘀嘀咕咕的,倒是把一些当年的事儿漏了出来,不过这也不算是多么意外,苏进也猜到撷芳楼是苏家主动割出去的,只是想在账目上确认一下。
“应该就是这个了。”老头拍着厚厚的一本陈账直起腰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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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辉照进书铺南厢的卧房里,一地的月华。
“嘭——”的一声,两本账簿丢在苏进眼前,烛光下……干白的细尘飘散开来。
“自己看看是不是。”
虽然这敬元颖的态度恶劣,不过这事情确实做的干净利落,而他也没有闲着,三本账目同时起翻,甚至从苏家出事的前一月就开始排查过去,果然与自己所料不差,账簿上有猫腻。苏家自己留底的这本账簿上清楚明白的记着苏家出事的那几个月里账目收支极大,从前一个月开始就少有出帐了,尤其是在出事的一月后,账薄上的进账骤减三成!按照正常推理,这生意绝不至于下滑的如此之快,而这个猜测也很快在向府的账目上体现了出来,几处出账的项目不合市价,一百斤的炭木费钱四百二十两三钱五厘,即便是当时已经接近入冬,但这收购价也足以让人起疑,不过有意思的是,他们府上那本苏家账簿写的也是相同态势的进出账。
这么一来,也就只有一种解释了。
苏家让利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