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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君一臣在这凉亭内相谈甚健,安焘由于致仕在即,所以有些话也就摊开了说了,以如今宋朝青黄不接的军事统才和冗官冗兵的历史弊病来说,在处理边境问题上确实十分棘手,再言之国库每年入不敷出,已经再也承受不住边境每年巨大的军事军备投入,所以用进退维谷来形容当朝执政还是极为恰当的。
徽宗即位不逾一年,之前诸多问题都是向氏操持,如今向氏病重,这所有家国重事压下来,当真是让他有心力憔悴之感。他心里自然不希望这时候放安焘回乡,只是这些重大人事变动已不是自己能随意拍板决定的了的,安焘年老致仕,三省文牒已经全部通过,向氏也已点头安排继任,即便他作为皇帝可以压下诏曰不发,但也只是早晚的问题,今日他唤安焘过来私聊也有选贤举能的意思,只是这种师极、种师中两兄弟在如今并不能立即拔用,过刚易折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要说平衡元佑党和新党的问题,也只能等蔡京苏轼一干人回京之后再说了。
他正考校着中间的一些利益得失,耳边有传来安焘的声音,夹杂着两分说笑的意味。
“说起来,官家那美芹先生可有消息?”
徽宗看了这老枢密满脸皱纹堆起的笑意,居然也是会心笑了,不过没有应话,只是叹了口气、起身直面着凉亭外的蹴鞠球场,两边有内侍将珠帘收起来。温煦的阳光从碧瓦青墙的勾沿处流照下来,映到徽宗身上,灿着辉晕。而安焘也是站了起来。极目远望过去,这一片宽敞的蹴鞠场上,到处是奋力蹴球的青稚少年,看了会儿,他又想起刚才的问题。
“官家,此是何物?老臣还从未见过如此大小的蹴鞠球门。”
徽宗这时候也是发现了蹴鞠场有了些细微的变化,地上都是白漆涂抹而成的线条。而且最显眼的就是东西两头放着的大球门了,他也是心下疑问,正欲差人唤高俅来问。不想远处早就等候多时的高俅已经小跑着到了徽宗面前请安了。
“高俅见过官家。”
徽宗点了点头,示意他起身,“高俅啊朕多日未来,你这是搞得什么名堂?”他慢慢朝场边走去。高俅则是跟在后头给徽宗解释了这新蹴鞠的事情。
徽宗不禁欲笑。“你们这些小子平日游手好闲,也就会钻此小道,这蹴鞠传承已有百多年日,祖上传下来的的此等规矩自有其道理所在,尔等随意篡改可非得当之事。”
高俅作为过来人对这新蹴鞠理解已是颇深,随即便给徽宗说解新旧蹴鞠之间的天差地别,仅仅拉高了球门,这蹴鞠的踢法立即丰富了一个层次。再加上那些界限规定,着实要比原来的蹴鞠要有趣味性。不过这也只是让徽宗点头表示明白而已,直到高俅拿出了蹴鞠鞋,才终于让这大宋皇帝的脸上有了些惊奇之色。
“官家,这就是为此新蹴鞠专门设计而出的鞠鞋,穿上之后真可谓如虎添翼,在场上不仅健步如飞,而且还能踢出具有观赏性的蹴鞠来。”
安焘对这从未见过的鞠鞋颇感兴趣,拿着鞋帮端倪了阵儿后,又忽然笑着问高俅,“这也是那一品斋所做?”
高俅点了点头,“如今一品斋每月只供百双蹴鞠鞋,供应有限,所以还未在京师蹴鞠馆内传开,不过就小臣所接触到的蹴鞠球员来说,这新式蹴鞠在民间的风评还是可以的,只是还未习惯,而最让小臣推崇的是新式蹴鞠的场地是选在那松软的草场上,这对于常年鞋入泥沙的球员而言是极舒适的……”
高俅详细的为徽宗还有那老枢密使解释,俩人面面相觑了会儿,还是安焘先笑了起来,年老的的声音还带着些低醇。
“那美芹先生倒也是文武兼修,官家可莫要再视而不见了”
苏进的美芹十论在枢密院可是议论颇盛,在安焘这些人精眼里,那是极为有才干的人物,只不过如今局势不由徽宗完全掌控,所以也不急着将那在野的苏老先生征招入朝,所以此时听着高俅说起这新式蹴鞠是由那一品斋提议,自然认为是对方对于怀才不遇的一种泄愤和不满。
徽宗心中也是相差不多的想法,见安焘这么笑,也是笑意浮上了脸,当然……那是被捉黠后的苦笑,他摆着手、让高俅继续操持下去,自己是没有兴趣下场蹴鞠了。
“今后你就按美芹先生吩咐的做,新蹴鞠若是能做起来就做,这汴京城也好些时候没有新气象了。”
徽宗这么吩咐给高俅,高俅却是带着一肚子的疑问退了下去:美芹先生?是指那苏仲耕吗?他想不明白那商户子弟怎么会和徽宗枢密使这等人物相熟,怎么看……都不像个才子啊。高俅暗暗地撇嘴,走入这蹴鞠队里,把徽宗的意思传达下去,也算是给这群御鞠队的队员们打了剂镇定剂。
在商定青唐地区问题后,徽宗也算是去了心头一块大病,不论今后这个决定会带来何种影响,但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并且会坚定不移的往下执行下去,只是在这场政治博弈中,他急需要向氏这个后盾来为他肃清前路阻碍,所以在与安焘交谈完后,他就换了身宴居服,赶着龙辇去了慈宁宫。在这段日子里,慈宁宫几乎是每日必探,明面上是徽宗仁孝,其实更多是向氏自己要求的原因。
向氏自知气运不久,所以也是尽自己最后的能力给徽宗提点政事,尤其是一些拿不定的边疆漕运之事,就必须要与她商议之后再做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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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内闱花隔断里,向氏依旧是在病榻之上,不过这几日精神稍振作了些,所以在左右的搀扶下,已经能坐靠在床榻上了,虽然这一切不能完全归功于子侄的陪护,但多少还是有这方面的原因,所以徽宗对这个小侄子还是极为喜欢的,这时他随着外间宫婢的通报进来,趴床头讲故事的小暄儿赶紧把手里的夜谭丢掉,欢欢喜喜的抱住徽宗的大腿不放,旁边的甄氏上前行了个礼节,小声叱呵儿子无礼。
徽宗笑了,“无事无事,小暄儿从小生的机灵,朕亦是喜欢,甄姊就可勿要怪罪。”徽宗与这小侄子玩笑了阵儿后,病榻上的向氏倒是问了。
“佶儿今日怎得过来如此之早?”
“散朝之后无所重事处置,自然就到娘娘这边看看。”
太后摇头微笑,苍白的脸上有了些人色,而这时……徽宗腋窝下向暄把头仰起来稚声问话,“阿舅近来无事吗?”
徽宗一笑,摸着他脑袋上的垂髫,“怎么……是又想去哪边玩,舅舅派禁卫虎骑陪你这小子过去可好。”他以为是这小滑想去山里打猎,所以才有这么一说,不想这回却是猜错了。
小暄儿抱着那本夜谭说,“暄儿听府外都在说月底三十白矾楼要唱新曲,就是写葫芦娃的人写的曲子,好多人都说去,暄儿也想去,娘亲也想去……”他吮着手指想了会儿后又雀跃的拉上向氏的手。
“姨婆,姨婆也说要去看。”
徽宗愣了下,他成天公文积案,哪有闲工夫打听民间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见闻,就是上回那红遍京师的倩女幽魂也是后知后觉,所以如今听闻这一品斋又鼓捣什么新曲出来,就有些难以言语的表情。身边的甄氏把这小滑头拽到身前小声教训,而徽宗则是把询问的目光望到了向太后身上,见向太后是一脸慈和的冲他微笑摇头,心中就明白了。
原来是这小子在这儿磨了大半天没策动了向氏,所以就过来赖他这阿舅了。
徽宗望着那被甄氏怀在身前的小家伙,见他满脸希冀的冲自个儿眨巴眼,那贼不溜秋的眸子真是让他忍俊不禁。虽说皇室子弟去那勾栏之地不是很妥当,但只要不声张,倒也是……
呵,姑且就这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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