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块头双眼一睁,一把将脚上的布鞋拔出来摔地上,“这差事老子还不干了!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还在我面前幺五拾六~~”厨房的伙夫素来火气比较大,甩着浑圆的大屁股就直直要出厨房。
“剩下几位师傅月钱加倍。”
苏进收回在那大块头身上的视线,而后将菜刀往案子上一剁,直挺挺的、刀口下坐着一朵白萝卜雕成的莲花,很是纯美的样子。旁边陈午那几个小兄弟倒是涎着口水过来……这可真有意思,看上去就觉得好好吃。
陈老头想叫住自己这酒楼的大厨,可这手还只伸到一半,那大块头倒是自个儿闷头笃了回来,一屁股又坐回了矮凳上,嘴巴里念念碎碎的、不知道又在嘀咕什么。
“这又是什么,土包子?”陈午吃着辣瓜儿、跨擦跨擦的响,那黏腻的手指还在图纸抹来抹去。苏进也是看不过了……“你们几个先去御拳馆热身,我随后就到。”面前这一大票人挤着着实闹心,所以就赶紧打发他们走了。
有了苏进的承诺,这陈午也是干净利落的将吃剩下的半截辣瓜儿塞陈老头手里,吆喝着那帮小兄弟们先去御拳馆。望着那些上蹿下跳的背影,书生倒确实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而后给陈守向交代了一下工作任务…
“陈叔,这整个酒楼改造装修不是一两天能完,所以得先从二楼开始做起,你把这图纸上二楼的建材先联系准备妥当……还有、整个二楼的地板太旧了,必须得重新铺制……”他在图纸上指指点点,“二楼这些阁子都得拆了重新做,阁子大小不能做成统一,到时候我有细致的规划图出来,至于那些盆景门帘装饰……陈叔先不用cao心,等大体构建成型后再动手,毕竟……”
“等等、仲耕……”老头一把拿住了苏进的手,“这个……可否跟陈叔透个底儿,按照你这图纸上的预想,这整个酒楼这番装修下来……”咽了口口水,“大概……大概…需要多少预算?”
“这个……”
苏进稍稍皱了皱眉头,想了会儿,拿笔在图纸算了几个公式,而后丢下笔,“整个酒楼一通翻新布置下来,两万贯应该是要的,再加上初期几个月酒楼的运营成本和宣传成本,建议还是要备上两万五千贯比较保险……”
两万五千贯!!!
那几个排排坐的大厨都把嘴张成了烧饼大小,感情这是金子做的酒楼啊~~~这书呆子读书读傻了吧…真以为从书中搬了座黄金屋出来。两万五千贯……就是在潘楼街上再建三个风悦楼都够了。
陈老头这次是妥妥要给苏进跪了,赶忙喝声让几个厨子先做事,自己是拉着苏进到了隔壁偏房说话。
“仲耕,陈叔我就跟你露个底儿,这十余年经营下来、加上棺材老本,最多也就一万贯钱,这次可真不是陈叔推脱,实在是有心无力……”
“陈叔稍安勿躁。”看着陈老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倒也是理解,毕竟大半辈子打拼了,确实是输不起,他按住陈守向的手背安慰,“嫂嫂这么多年来待仲耕甚好,就是看在嫂嫂份上,仲耕也不会亏了陈叔基业,眼下仲耕也知陈叔一下筹不出这大笔银钱,所以已经想好找一朋友补齐余下的缺额。”
“朋友?”
显然是不相信苏进能有什么朋友有能拿出一万多贯银钱的魄力,毕竟这真不是小数目,他这风悦楼都不值一万贯。
苏进自是看出了他的顾虑,于是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您放心,如果那边资金不到位,陈叔可先不动。”
老头左思右想,如果真有人肯出一半的资金,那倒也不是不行。不过要是亏了,那他这辈子是别想翻身了,两万五千贯啊!他现在真的怀疑到底什么东西这么值钱,装修个酒楼还要花上这么大笔钱,不过现在也由不得自己了,毕竟前头是把话放出去了,如果苏进真能找来余下的一万多贯钱,那搏一搏、也未尝不可,毕竟……那张图纸上的规划蓝图,说实话…虽然看不大懂,但真的很炫目的样子。
“仲耕,这里是一千贯,你可要收好了…”
一张薄薄的八十八万陌交子递出去时,老头的脸便像是便秘了一样。苏进不禁莞尔,这是明儿用来给木工店制作书盒的定金,虽然陈老头对于苏进的“出尔反尔”表示诧异,毕竟之前说第一次投入只要一千贯的,没想到现在改成了三千贯,一下就要了他三成的家底,心疼也是人之常情,不过也是苏进打出报票,一月内必能返本得利,所以他才应承了下来。
“对了……”还想起一件事情来,倒是觉得应该跟陈老头打个招呼……“陈叔,有件事我跟你说一下,我建议还是给这书铺起个名字,便于以后推广。”
“书铺名字?不是陈记书斋吗?”,“这店名太过普通,不利于对外宣传。”
“那仲耕想一个吧,反正这活字是你提出来的,而且陈叔肚子里也没什么墨水。”
“陈记一品斋如何?”
“一品斋?”老头摸了摸脑袋,有点不明所以的样子,苏进看着倒是微笑了起来。
……
……
ri头已经跃过城门雉堞,大街小巷上也已经渐渐明朗起来,这时间也差不多了,苏进便向陈守向告了辞,陈午那边怕是已经开始跳脚,自个儿当然不是真的要去御拳馆踢蹴鞠,只不过顺便的事儿、就一起做了,也省的那小子老过来踹门。
……
……
今天御拳馆东院的泥沙演武场可是比往常热闹不少,刚从中庭廊道门洞进去,就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欢呼声此起彼伏,“鹞哥儿威武!!这些野路子怎么能是御鞠队的敌手!”,“哇!又进了又进了!!这些软柿子太没用了!”
“唉唉~~还以为自己的水准能进御鞠队呢,没想到这么不堪一击……”
几个身着灰黑腰巾短打的球员灰头土脸的抱着蹴鞠挤出人群,被对方踢成了筛子,也真是够丢脸的。前儿馆里便放出消息,说这内宫的御鞠队要出来和民间的蹴鞠队比拼,如果表现优异的,就直接上拔进御鞠队做预备,所以、可以想象这两天这蹴鞠场的盛况了。
“嘭——”的一声响,一个蹴鞠迎头飞了出来,苏进顺手把球接住,这人群里边气喘吁吁的跑出来一个小子、很清秀的那种…
“你的球。”苏进也算是好心把球递过去,不想对方闷哼一声,瞪了他一眼、很是恼怒的把球抢到怀里又跑了回去,这泥沙地上,一个个深陷的脚印排过去。
“……”
这么大怨气,是尽吞了几弹啊。
……
等在围观人群中找到陈午那一伙,却发现这几个平ri豪气万丈的大英雄正畏畏缩缩的抱成一团窃窃私语,应该是在议论战术吧?苏进人凑过去……
“陈哥儿,把那鹞子的腿踢断吧~~那家伙太强了!”,“笨蛋!”立即被一记后脑勺,“出的什么馊主意!踢下面才是!管保他不敢再往前带球。”
“……”这是被吓成什么样了,连球都不敢好好踢了。
……
今儿宫里的御鞠队来,所以整个御拳馆东院蹴鞠场都被包了下来,中间画了个大场,二三十支民间蹴鞠队围着,每个队踢小半柱香,差不多就是半个小时的样子,比进球。御鞠队那边有四拨人轮流上阵,已经一个上午了,却愣是没有败下一场来,想来也确实是有些门道的。
场儿南头坐着御鞠队队头高俅,他一身右衽宝锦中端,肩上披着帧风,头髻缚绳,是鞠者常服,此下坐在一张殷红的枣木高脚圈椅里,旁边有人伺候奉茶,不过看他脸上表情、应该是有所不满了……虽然有几个苗子不错,有发展潜力,但整体蹴鞠水平和宫里相差较大,基本上都是仗着球艺单干,谈不上什么团队协作的意识,实在是让他有些失望。
“头儿,这民间的蹴鞠还是这种不入流的水平,我看我们还是收工回去吧。”旁边有一人端着点心碟子吃,时不时打量两眼场子里面踢得正酣的球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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