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每日就得耗粮一千石,四万石粮仅仅可以支撑四十天。而一匹壮年马每日要吃草料一斗,十五万匹每日就得一万五千石,五十万石草料只够三十多天所用。
缺草料不是大问题,秋高草盛,果熟林茂,遍地是食物,马儿总归饿不死。可人不吃饭没力气打仗,饿上三五日,闹起兵变,谁也弹压不住。
所以,元沐兰不惜甘冒大险,派独孤平和李伯谦孤军深入,用疑计惊走司马怜之,把滑台拱手相让,从而多赢取了十五天的时间。
别小看这十五天,有粮和没粮,区别太大,很可能最后的胜负就由这短短的十五天决定!
可惜的是,独孤平没能依计成功歼灭来援之敌,反而中了楚军的圈套,损兵折将,让这局谋算没能完美收官。
但是瑕不掩瑜,付出了三千人的代价,达成了战略上的目标,又因为独孤平吸引了楚军的大多数注意力,李伯谦才能趁机攻克了长垣和浚仪。总体算下来,功过相抵,所以,独孤平逃回来之后并没有受到惩处,元沐兰安慰一番,胜败乃兵家常事,让他戴罪立功。
“四万石米粟足够了!缺少的部分,我们自找楚人去要!”独孤平犹对上次的失利耿耿于怀,他长年在六镇和柔然作战,对楚军向来轻蔑至极,怎么也难以接受野战败北的结果,磨拳擦掌,真是一刻也等不急,想要渡过黄河再战沙场。
“不错!就粮于敌,是我军的老传统了,若是等到万事俱全才能出兵,当年的先祖们也走不出大鲜卑山!”
平南将军贺拔允赞同独孤平的意见,他面容粗犷,胡子拉碴,说话时吐沫横飞,道:“就凭徐佑那小儿,岂能挡得住我大魏的铁蹄?没了黄河屏障为他护裆,不出一月,我要捏爆他的卵子,光复洛州、豫州等地。”
元沐兰以手遮额,抱怨道:“将军好生说话,再这样可别怪小侄女给你戴笼头了……”
贺拔允是前段时间被下狱的贺拔荣的兄长,近五十岁了,但好战如年轻时,脾气暴戾,谁也不敢管,但他就吃元沐兰这套,咧着嘴笑道:“军帅开恩,可不敢戴啊,遇到熟人抹不开脸面!”
元沐兰抿嘴一笑,如沙漠里绽放的米依花,给天地间渲染了明媚的颜色,扭头看向穆梵,道:“穆参军觉得如何?”
穆梵丢了豫州,被免去了豫州刺史的官职,军阶降了两等,现任元沐兰幕府参军,道:“机不可失!我建议,明日立即出兵,从白马津过黄河,再以滑台为据点,架起浮桥,方便转运粮草。”
见众将齐心,斗志昂扬,元沐兰点点头,道:“好,传我钧令,今夜整备三军,待明日午时——过河!”
七十多名将军同时行鲜卑礼,铠甲碰撞刀枪,发出悦耳的金属争鸣,大声道:“遵命!”
回到后院,元沐兰休息的房舍很是朴素,一张桌一张床,不见绫罗绸缎,墙壁挂着弓弩和宝刀,桌上摊开地理舆图,唯有的一件奢侈品是从江东运来的茶具。
这套茶具名为碧天星花盏,又叫徐郎盏,顾名思义,是徐佑捣鼓出来的茶道二十四器,配合青雀舌,最是惬意休闲的好东西。
此时桌旁坐着一个女郎,脸上带着银色的凤凰面具,遮住了脸颊大部,只露出双眸、鼻尖和嘴巴,身段藏在宽大的白袍里,看不出窈窕和韵味,但是红润的双唇像是桃花研磨出来,眸光璀璨如月光洒落了窗楹,让人很想掀开面具看看底下藏着的到底是什么惊艳的容貌。
“议事结束了?”
“嗯!”
元沐兰坐到对面,女郎为她倒了杯茶,道:“南人虽羸弱,可素来耽于享受,于吃穿玩乐之上颇有天分,如这二十四器繁琐复杂,巧变妙思,却只是为了饮茶,说来真真可笑!”
“哦?阿姊认为徐佑羸弱?”元沐兰反唇相讥。
女郎微微笑道:“徐佑能擒得住你,自然不算羸弱。但南人何止千万,只有一个徐佑扭转不了大势,你也不必太把他当成劲敌……”
这话简直太扎心了,元沐兰没好气道:“就大意失手那么一次,被你天天絮叨,天天絮叨。我看你啊,还没嫁人,马上就变成人见人憎的老妪了!”
“你还没嫁人呢,我急什么急?”女郎慢条斯理的饮了口茶,赞道:“徐佑除了有本事俘虏你,还有本事搞出这么沁人心扉的青雀舌,说不定还有别的本事藏着……喂,做个商量,要不这次你把他给擒了,送给我做个铺床叠被的奴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