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他站在我面前,头发稀疏,眼睛里长着眼屎,像是很多天没洗脸的样子,嘴边的几个长长的胡须在他说话的时候一动一动,看上去让人难受。
我站着不带热情地对他说:“木事,都不要了。”
说完转身要继续走,他却快步跟上来说:“鹏鹏,这好好哩菜咋说不要就不要了?”
我没回答他这句话,扭头问他:“你有事吗二大?”
二叔就站着犹豫了一下,看着我又走出几步远,又赶快追上来说:“说有事也不是啥大事,说木事吧,也有点事,走吧,这都快到俺家里了,去坐一会儿,咱爷儿们也可长时间木说过话了。”
我扒开他已经拉上我的手说:“大,俺家里还有事哩,你有啥事就直说吧。”
我二叔站着摸了摸自己那几根胡须说:“你看看俺家这几年养猪,人家都是养养发了,可是就咱们越养越不中,也不着是咋回事?”
我看着他说:“大,这养猪的事我可是不懂呀,你找那些有经验哩人问问吧。”
说着转身又要走,却又被我二叔拉住,急急地说:“我着你不懂这个,我也木想着让你帮我出这个主意,不是您二婶整天吵吵着说是咱们运气不中,我想着侄媳妇儿的奶奶不是会算卦吗?听人家说灵哩很,就想着叫她去看看,不中咱也花点钱破破。你看看您二大这几年欠的帐越来越多,天天想着都愁哩睡不着觉。”
我看了一眼一脸焦急的二叔,同时也看到还在地里捡菜的那个来问我这个事情的妇女,她这会儿也站着没动,眼睛看着这边。
想了想,还是告诉他:“二叔,这个养殖也算是技术活了,咱不能信那些迷信的事,我觉得你还是找那些养的好的去学学经验,看看人家咋就越养越好哩,算命这东西谁也不着真假,万一搁误了事,不是更亏的慌?”
我二叔一听我这是在拒绝他,就有些生气,嘴张了半天,估计是想说几句难听的,但是想想还有事求着,又软下声音说:“我着我着,两边都看看,省得再出岔子。”
我一时也找不到更好的词拒绝他,就说:“北村您都着了,骑住车一会儿就到,那桃园显然哩很,进村就看见了。”
我二叔脸上又显出很不好看的颜色来了,扭捏了半天才说:“鹏鹏,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前两天俺跟您二婶都去过,可是那儿的猫把住门,根本不让人进去,也不着是咋回事。”
我也有些疑惑地说:“可能是家里木有人吧?”
我二叔郁闷地说:“哪是家里木有人,我都看到有堆人围着那个门口等着算卦里,可是就是不放俺进去,站在门口喊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出来。”
我几乎是忍不住说了句:“你叫那些等着算卦的人帮你开一下门呗,再说了,那只是一个一米多高的篱笆门,你自己也能开的。”
我二叔越说越激动地嚷嚷着:“你快别说了,那些等在外面的人跟死人一样,喊了半天连个人朝门口看一眼的都木有,再说那个门,虽然低点,就是门口好几只猫把着哩,我一伸手去碰门就朝着我手上抓,你看看。”
他说着话把手伸到我面前给我看,果然上面有几条清晰的抓痕。
我二叔说:“啥事也木办成,回来还去医院打了几针,怕有啥传染病,差点没给你婶骂死了。”
看眼前的情况显然是白奶奶并不想理他,那么我如果答应下来不是让白奶奶为难,但是不答应看着我二叔渐老的样子也是可怜,于是缓了语气说:“我回去看看吧,问问小红是咋回事。”
我二叔一听还有机会,就急着说:“我跟你一块去问,中了咱这会儿就去。”
我站着说:“二叔,我是说去桃园问问,人家不给算有不算的道理,咱不能硬闯进去,这些神呀鬼地咱又得罪不起,要是算不得,就是进去也木有用,你说是不是?”
我二叔听到这里就怔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过了一会儿声音都变了,带着点哭腔说:“鹏鹏,你无论如何去给我说说好话,你说从小到大,我虽然木有你亲爹对你好,但是也是把你当自己儿子一样待哩,还有小时候,你啥时候上俺家喝水我木给你,想想那几年您爸妈天天忙里家都不进,你木头去不都是在俺门口等吗,我也不图你咋报答我,就是这事你帮了您大,您大这一辈子就感激不尽了。”
我已经听不下去,对于我二叔来说,也许一碗凉水就是大恩,我如果不报就辜负了他一样。
走出去老远,还看到他仍然站在那里,有些弯的背已经扫去了当年所有的威风,真是老态毕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