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层叠叠,如同海绵一般,化解敌阵的冲击力,最终将对手挤压,消灭。
轰!
薛衣人足踏虚空,步履沉雄,长枪一抖,成片的铁盾粉碎炸开,化为漫天的流雨。
一个个甲士全身甲片碎裂,瘫软在地,五脏六腑均已震碎成泥。
巫启梁等亲信随着薛衣人冲杀,如同一把尖刀,深深刺入薛定锷的阵势。
但在薛定锷的精密指挥下,巨大的战阵如同一朵旋转的星云,看似被薛衣人凿得千疮百孔,却丝毫不乱,在流转当中,时时保持着像模像样。
而薛衣人部由于兵力不足,锐气在包围中快速消耗着,看似气势如山,所过之处千军辟易,却明显不能持久。
薛衣人如同一条毒蛇,凌厉决绝,却缺乏持续作战的韧性。而薛定锷已经化身成一条巨蟒,不断地收缩着自己的缠绕,最终将把父亲彻底绞杀。
由于吸水阵型的不断流转,看起来薛定锷的大军损伤不轻,但分摊到每一家豪族的损失,都不算大。
而这些墙头草们也深知,只有除掉那条压在他们头顶的蝮蛇,他们才不用再担忧自己被投入沸腾的鼎镬,而自己的妻子被逼迫在一旁烧水添柴,甚至吃下自己的肉羹。
对于百姓,薛衣人是仁德的统治者,而在绝大部分臣子面前,他确然是最残酷的暴君。
一根长箭破风而过,薛衣人转头看时,巫启梁已然心口中箭,口角流血。
“门主……”巫启梁颤抖着声音道。
他不后悔,一个英雄的落幕,总需要有一些自己这样的追随者点缀,才能绽放出最璀璨的光辉。
乱世当中,人命如草,死亡随时可能降临,所以也根本不可怕,重要的只在于要死得其所。
巫家虽然逃不过灭门之祸,但他的侄子巫山雨已经成功逃离,将为巫家传承下血脉,这便令他心满意足。
薛衣人看着这最忠诚部下的逝去,有些怅惘地点了点头。
在薛定锷的严整指挥下,薛衣人本来如同锋刀般的阵势,已经逐渐被挤压得散开。
敌众我寡,久战兵疲,再忠诚的勇士也会渐渐失去斗志。丧失了战意的士兵们,或者被斩杀,或者从战阵的缝隙中逃散而去。
现在薛衣人身边已经只剩下不到五十人,其他还在作战的,都已经被薛定锷分割开来。
而这一战中,他枪下的亡魂却也超过了三百之数。
今时今刻,一代枭雄的眼神和心绪的异常平静。
他看向身边的一名蓝甲勇士。
这人名叫森可成,今年三十三岁,真尊高手。
“我听说此战之前,你已经派人将几个儿子偷偷藏了起来?”
薛衣人悠悠道。
森可成打了个寒颤。
明知主公已经落日斜晖,即将归于落幕,不可能拿他如何。但心中的愧疚仍旧令他不敢面对薛衣人的目光。
“这也是一种生存的智慧。”薛衣人赞许地笑了笑:“那么,你也走吧,现在杀出重围还来得及。”
森可成急道:“巫启梁将军已经为门主尽忠,在下岂能……”
薛衣人摇摇头:“我需要有人给我女婿带去我战死的消息,而你的武勇,也能帮得上他的忙。”
一代枭雄微笑起来:“傻小子不计生死想来救我,我除了空口无凭地说把汉中作颜儿的嫁妆赠给他,怎能不留给他半点实在的遗产?”
森可成一凛,而后眼神立转坚定。
“属下明白了。”
“那就走吧,我为你掩护。”
森可成足下一荡,长风席卷,如同一只巨隼腾空而起。
利箭如同密雨一般射向森可成,却被下边的薛衣人长枪激荡,如同怒龙搅海,纷纷折断。数以千计的箭矢,竟没有一根能够沾上森可成的衣角。
薛衣人眼神一扫,只见在方才一刹那间,身边的数十名勇士,又已折损殆尽。
“很好。”薛衣人话音如水:“终于不必再有顾忌。”
他一振衣衫,脱下了外袍,卸下了贴身的软甲。
纵横一世的孤主,慨然卸甲,枪锋激扬,陷阵而行。
他的长枪所过之处,化成一片血海,而自己最终也葬身在那一片血海中。
这一战之后,有人说,那条蝮蛇终于死了,被新任的天子峰之主薛定锷亲手杀死,而在此之前,被他亲手击杀的战兵,已经超过了五百之数。
而有人说,薛衣人根本没死,只是心灰意冷离开了战场,因为事后示众的那颗头颅,比起薛衣人应有的容貌年轻很多。
相信他死去的人,依然心有余悸。而存有疑惑者,越发生存在恐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