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这一百多人大多已是力竭,厮杀了小半个晚上,不断受到骑兵的冲击和追逐,好像到处都是敌人,到处都是马蹄声,不断的拼杀,同袍不断的倒下,伤痕和寒冷在逐渐侵蚀他们的意志,战败的阴影已经笼罩了所有人的心。
精疲力竭的他们退到此处,已是退无可退。
没有谁想着打开城门逃出城去,这样的天气,敌人又都是骑兵,逃出去也是个死。
一队队的骑兵从营房的空隙间策马而出,渐渐聚集起来,劝降的声音一直在这些残兵耳边回荡,城中各处的厮杀声渐渐稀疏了起来,可还未曾断绝。
陈礼艰难的举起了钢刀,嘶哑的声音像敲响的破锣一般难听。
“这里只有战死的好汉,没有乞活的贼子,呼嗬……”
仿若狼嚎般的声音再次回响在寒风当中,他麾下的兵卒们纷纷握紧钢刀,挺起胸膛,下意识的用最后的气力仰天长嚎,顿时,悲壮之气四塞,一如龙门渡口营寨中的同袍一般无二。
而这两战当中,并代军人显示出来的凝聚力,已与乱世群雄麾下的兵马,有了很大的差别,忠诚这两个字眼,在逆境当中终于也不是一句空话了。
严明的军纪,良好的补给,很不错的抚恤,以及一连串战争的洗礼,和那一场场的胜利,终于铸造出了这样一种魂魄。
他们不愿再向敌人屈膝俯首,也不愿再显露出任何的怯懦,也可以说,他们比这世上大多数的军伍,更有归属感。
悲壮的长嚎声还未散去,不远的地方,呼应之声已是大起,好像山谷回音般激荡回转,已经准备发起最后的进攻,结束这场战事的唐军骑卒,骤然一惊,纷纷拉住战马……
张伦终于率部到了。
军卒在城墙之上奔走如飞,还未到近前,已有兵卒拉开弓箭,射出箭矢。
陈礼瞪着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望去,嘴角咧开,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嘴里却咒骂出声,“他娘的张伦……”
翟长孙来到之时,城墙之上已经布满了敌军的弓箭手,城墙根儿上,一排排的兵卒拥着盾牌,挺出长枪,列开了像刺猬一样的军阵。
翟长孙这个时候只想大骂,慕容罗睺这个混账东西,不是说张伦一点动静都没有吗?怎么就出现在了这里?
城池不算多大,可却弄出了突袭一样的效果。
翟长孙犹豫了半晌,左右观瞧,部下们脸色都透着青白,手脚颤的和得病了一样,一天两夜的行军厮杀,此时的玄甲军也已是强弩之末。
翟长孙知道,只要他一声令下,这些将士们一定还会勇猛的冲上去,将敌人撕的粉碎,因为这是他见过的最为精锐的骑兵军旅,没有之一。
可他会下那样的命令吗?肯定不会,这不是什么其他的军旅,这是玄甲军,秦王亲军中最坚硬牢固的一根支柱。
一个玄甲军将士用十个敌人来换,也是亏了,何况是现在这种情形……
“去,禀报于秦王殿下,张伦率部已至城西,不能轻拔,还请殿下示下……”翟长孙最终选择了请令于李世民。
骑兵缓缓退后,在你来我往的对射当中,离开了弓箭的攻击范围。
此时陈礼被人扶着也来到了张伦面前。
“张将军若再晚来一步,俺们这些性命可就都要留在此处了,俺代大家伙儿多谢张将军的救命之恩。”
这话里面的嘲讽张伦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他一把扶住陈礼的胳膊,诚恳的道:“非是俺来的晚,而是……深恐两位将军见疑,只能等待天明才率军赶来,还好未曾太晚,不然的话,张某定是一生难安啊。”
这个时候,陈礼还能说什么呢?就算心里怪着此人奸猾,见死不救,这会儿也难以分说清楚。
他哑着嗓子指着远处的骑兵道:“嘿嘿,这些兔崽子也没多少力气了,张将军可敢与我一同率人上去杀他个痛快?”
张伦怎么会陪着杀红了眼睛的他犯傻气,当即就劝,“将军莫急,俺看这些狗贼还有些余力,不如缓一缓,再冻他们些时候,杀起来也就容易些,将军也吃些东西,歇上一会儿,过后张某定陪将军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翟长孙和慕容罗睺的禀报几乎同时来到了李世民这里,李世民当即就吃了一惊,长途奔袭最怕的就是这种意外,至此,拿下龙门城再修整一番的计划,算是完全被打破了。
张伦部养精蓄锐,并趁着黑暗突然出现在城西,让龙门城一战,马上便有了逆转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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