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太后在诛杀了拓跋明和李欣后,献文帝已经吓得脸如土色。他的左膀右臂一下子被太后斩除,留给他的机会已经不多了。
冯太后回身对着献文帝拓跋弘说道:“皇上虽则聪睿夙成,刚毅有断,但生性喜好黄老之道、浮屠之学。本宫尝听闻皇上常常与朝中士大夫和沙门一起高谈玄理,雅薄富贵、厌倦国政、不以天下事为意。长久以为,大魏社稷危矣!皇上又任用奸佞之臣,朝中有材之臣却被皇上废之,寒我大魏忠直之臣之心。”
她转而对着中书令高允、太尉源贺、司徒刘尼和司空和其奴道:“汝四位爱卿皆国之栋梁,忠直贤明。今汝等视之,皇上尚能治国乎?”
高允等人立知冯太后已有废立之意,他们深知宫廷权力斗争的凶险与残酷。今日之势,冯太后已经完全占据了上风。如果冯太后再发妇人之仁,放过献文帝,若献文帝喘过气来,日后只怕冯太后大难临头,众多拥护冯太后的老臣恐怕也不能保全身家性命。
高允等人拿定了主意,决不能给献文帝机会,要借冯太后之手除掉献文帝,另立新君。故众臣窃窃私语了一会,由高允出班奏道:“启禀太后娘娘,皇上沉迷佛道,不思国事。我大魏如今国库尚不盈足,更有北方柔然不时扰边,南朝刘宋虎视眈眈。君不明,则国危!臣等启奏太后,请太后主持大义,于太庙前祭告大魏列祖列宗,议立开明新君!”
冯太后不言,缓缓以目扫视金殿之上群臣。文武百官闻得高允之言,已明太后之意,皆跪于金殿之上,请太后另立新君,一时震彻金殿。
献文帝脸如死灰,他好后悔设计杀死李奕,落得今日被自己曾经无比尊敬和孝顺的母后逼宫的下场。
他心中明白,现在的形势已经一边倒了,即使仍有少数亲信之人,亦是朝中无关轻重的角色。何况这些人早已见风使舵,也在奏请太后废了自己。献文帝在冯太后的目光逼视之下,急中生智,谋得了一条退路。
他心中明白,如果太后另立新君,自己的下场肯定很悲惨,不是被废为庶民,就是被幽禁深宫。故而在冯太后尚未正式对文武百官作出决定之际,献文帝决心以退为进,先保得性命,再徐图后计。
献文帝跪地泣声道:“儿臣糊涂,不堪国事,请母后责罚。儿臣愿禅位于皇叔拓跋子推,儿臣自愿居于后宫之中,再不过问政事,恳请母后许之!”
献文帝这一招太出冯太后的意料,这拓跋子推,在冯太后设计诛灭乙浑之时,也发挥过重要作用,领兵与乙浑旧部相峙,为冯太后宫廷诛贼立下了功劳。
冯太后寻思,若自己答应让皇拓跋子推做皇帝,则自己早就看中的皇孙拓跋宏就彻底失去了机会,她心有不甘。何况拓跋子推虽为皇叔,对于冯太后来说,感觉上也是外人了。她一心抚养教育献文帝拓跋弘的儿子拓跋宏,今日上朝逼宫之前,早就想好逼献文帝让位于他儿子拓跋宏,却不料献文帝于绝境之中反将一军,舍其亲子而欲传位于其叔,这让冯太后一时左右为难。
冯太后亦明白,如果他拒绝了献文帝的建议,恐怕有人挑拨是非,挑唆手握重兵,位高权重的皇叔拓跋子推,大魏恐生内乱。
司空和其奴看出了冯太后的心思,出班怒奏道:“太后娘娘,皇上此言差矣!自古以来,君位只传于子,岂有颠倒人伦,侄以皇位反传于叔者?故皇上之言,太后娘娘切不可采纳,只能从皇子中挑选才德兼备的新君!”
司空和其奴之言,顿时解了冯太后之围。冯太后当着文武百官之面大声道:“众位爱卿,皇上既然自言愿禅位于才德兼备者为君,本宫以为,皇子拓跋宏聪明伶俐,饱读儒家诗书,为人忠厚孝直,且年龄虽小,却有治理天下之雄才,故本宫以为,皇上若禅位,当以皇子拓跋宏继之,众位爱卿以为如何?”
文武百官见冯太后指定了皇位继承人,皆山呼万岁,拜倒于金殿之上,拥护冯太后的决定。献文帝见大势已去,只得长叹一声,同意禅位给自己的儿子拓跋宏。
冯太后吃过了几次亏,此刻已经深深理解权力的重要性,她决不会再放弃权力,哪怕是给她亲口指定的继位人拓跋宏。
冯太后宣布因为拓跋宏年幼,尚缺乏治国的经验,故冯太后再次临朝称制。择日于太庙之中祭告天地和大魏的列祖列宗,尊献文帝拓跋弘为太上皇,自己则为太皇太后,立献文帝的大儿子拓跋宏为帝,史称孝文帝。这一年,献文帝拓跋弘正好十八岁,成为了中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太上皇。
孝文帝即位之初,已移居崇光宫的太上皇并没有完全放弃手中的权力。不仅朝廷上重要的国务处理都要向他奏闻,他还屡屡颁布诏书行使大权,甚至亲自率兵北征南讨。公元475年(延兴五年)冬十月,已为太上皇的献文帝在平城北郊对蠕蠕遣使朝献贡物,举行了大阅仪式。这一切,使冯太后越来越觉得,自己要再次出面执掌朝政,太上皇已经有碍手脚。就这样,又一场宫廷事变悄悄引发了。
孝文帝拓跋宏,也的确是位聪明睿智的可堪造就之材。说起来令人难以置信,在孝文帝还只有4岁的时候,他就能为患痈疮的父皇献文帝吮吸脓血,以减轻父亲的病痛。
他5岁接受父皇禅位,小小年纪竟悲痛不已,献文帝不知所以,他却言道:“我接替至亲,内心的悲切无法表达。我心中是不愿见到父皇离去呀!”
孝文帝的话传到了冯太后耳中,冯太后感觉孝文帝过于聪慧,担心日后对自己不利,便想要废掉他。冯太后甚至曾经在寒冬腊月北风呼号之时,把只穿单衣的孝文帝关到一间小屋里,三天没给饭吃。多亏了拓跋丕、穆泰和李冲等朝廷重臣的劝阻,她才改变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