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第111章 夏末芙蕖6

    芙蕖不曾想到，自己竟会与驰嬴有刀剑相向的时候。

    驰嬴将剑抵在芙蕖脖间一字一句道：“我从方术士那听闻，你给涓荋渡的是荷花妖气！夏尽之后，荷花败尽，她就会死！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芙蕖冷冷一笑：“我从未说过，它不是荷花妖气！”

    “你！”驰嬴握紧手中的剑：“把舍利交出来！涓荋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她熬不过这个夏末！”

    芙蕖看了眼驰嬴没有解释，用尽身上最后一点灵力击开他的剑，破窗而逃。

    也不知跑了多久，芙蕖再没有力气多走一步，抬头看周遭时，才发现自己在护城桥边，她不禁苦笑一下。

    没一会，驰嬴就追到了她。夜色中，荷花的香气弥漫在四周，芙蕖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清周围的一切了。

    “驰嬴。”她这么唤道。

    驰嬴握剑的手不禁一颤。芙蕖已经很久没这么叫他了，自那晚后，她只唤他将军。

    芙蕖看着驰嬴，缓缓道来：“东汉末年，有人为了争夺舍利，在湖畔厮杀，却将它不慎跌落湖中。千百年，它吸收湖中荷花精气幻化成人。你明白了吗？驰嬴。其实不是我误吞了舍利。而是……我本身就是舍利。那日你取走的不是舍利，是我千年来修炼的精魄。精魄离开本体，不过数日就会消亡。只是千年来它染上舍利气息，方术士才无法察觉。”

    “我只是想要舍利……”驰嬴突然有些无助。

    “除非。你再一次刺穿我心脏。否则，绝对别想得到舍利救涓荋。”芙蕖一字一句，没有半点波澜。

    驰嬴无法抑制住心中的平静，手中的剑有些微微颤抖，他想到当初，若不是为救他，涓荋不会被千年妖魔吸尽法术，导致身体一直虚弱。若不是为替他挡住妖气，涓荋也不会中毒身亡。一切一切，他欠涓荋太多，他绝不能辜负！驰嬴闭上眼，剑。直刺芙蕖心扉。虽有犹豫，却也仅仅是一瞬间而已。

    芙蕖看着驰嬴，无力的笑了：“你可知她没有舍利，灵魂还可以回到轮回中，终有一日能与你相见。而我失去舍利，永生永世，灰飞烟灭。世间再无芙蕖此人了。谢谢你的无情，送我最后一程。”

    驰嬴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芙蕖，却听芙蕖又说：“答应我。她死后，将她骨灰撒入幽州城郊湖畔。千年来我一无所有，如此，也算我半个归宿了。答应我！”芙蕖望着驰嬴，全身开始如万蚁噬骨般疼痛，她却始终没让自己发出任何喊叫。

    “我……答应你。”

    芙蕖微微一笑：“将军。多谢你。多谢你赠我的空欢喜。多谢你让我遇到你。”话落，驰嬴眼睁睁看着芙蕖凭空消失在眼前。

    随着清脆的响声，驰嬴低头，那是一枚金色的如佛珠般大小的舍利。还有。那个白莲吊坠。

    他永远也不必知道，他可以假装不知道，为何芙蕖即使被他伤害千百次，却仍旧甘愿陪伴左右。为何芙蕖会做那么多看似不值得的事。其实，她与他的疯狂相比，并不输于他。只是，她仅仅是因为爱。他想，她那句将军，该是不再眷恋他了的。

    此后整整二十年，长安再无莲花开。唐王寻遍奇能异士，均无果。

    第二十一年，涓荋病重，临终前对驰嬴道：“夫君，自我被你废为侧室，再无回到正位。生前我不愿与芙蕖争，死后，你可否将我尸首迁入驰家祖坟？”

    驰嬴猛地想到当年，芙蕖说:答应我。她死后，将她骨灰撒入幽州城郊湖畔。千年来我一无所有，如此，也算我半个归宿了。

    驰嬴望着怀中的涓荋，迟疑着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涓荋下葬那晚，本该在宅中静养的驰嬴神差鬼使走到了护城桥边。

    天空沥沥下起了小雨，朦胧的雾中，映入他眼里的，是那一身淡紫衣裳的女子正坐在桥的护栏上，一双脚搭在半空，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她听到有人来，微微转头，发出银铃般笑声：“将军。”那风吹起了她淡紫衣裳，猎猎而舞，像人世间最凄美的景色。 她是那一刻，天地间唯一的光彩。他下意识去握腰间的白莲腰坠，他以为，她若不恨他，至少也不会再爱他了。那一刻，他终于发现，只是自己自欺欺人罢了。他骗自己。他也骗涓荋。更骗了芙蕖。

    “芙……芙蕖。芙蕖，我终究是，负了你的。”他跪倒在地，任眼泪划落。为了那份不辜负，他终究辜负了另一个人。谁都没有错，是时间开了个玩笑。他心里再明白不过，那日湖畔的初见，那一张温柔而恬静的脸庞，从此成了他一生记忆之中，不可磨灭的印记。

    第二日，驰嬴将军的尸首在护城桥上被发现。

    同日，消失了二十一年的荷花在长安大小湖畔中纷纷盛开出白莲。更让人称奇的事护城河内，开遍罕见的紫色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