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徐师母也是点头称是,又道,“娘娘只管放心,小弟也明白其中道理的。他虽不必科举,我们却也没放松过对他的教养。平时没事就拘着,门也不许多出一步的。”
“出去走走没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就千万不能做。”徐循淡淡地道,“如今城中厂卫不少,若是小弟做了什么没理的事,我在宫里一样抬不起头来……”
徐师母显然未曾想到这一层,她猛地一怔,“厂卫——连我们家的事儿都打听呢?”
“您现在也是贵妃娘娘的母亲了。”孙嬷嬷见徐循给使了眼色,忙上前笑着说,“厂卫们在京里监察百官,怎么能漏掉外戚呢?不独是徐家,孙家、胡家都是一样,所以说,您这一言一行,都是天家的脸面,也都是贵妃娘娘的体面。贵妃娘娘才会如此着紧,次次都要叮嘱。”
徐师母自然点头称是,又八卦胡家,“虽没走动,但也听说,原来多得意啊,家里的钱就和花不完似的。现在这才一年多的时间,上回打从他们家门外过,墙头都长草了……”
墙头长草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有发现的话清掉就是了——其实就是让它长着也不碍着什么,不过,一个家其实也是有气运的,胡家人可能还不至于在一年间就潦倒离散,但家里的这股兴旺劲头,显然已经是烟消云散了。
徐循想到静慈仙师的一番话,也是暗自唏嘘,她摇头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转而问徐小妹,笑道,“怎么上京来了,以后都预备在京里长住?”
徐小妹嫁在徐先生的老朋友赵家族里,自然在南京过活,姐妹俩因此是多年没见。
“就是进京来探娘和姐姐的。”徐小妹笑着说,“过几个月也就回去了。”
她左右盼望了一番,禁不住露出艳羡之色,“姐姐真是有福,能在这样的屋子里住一晚上,真是死了都甘心。”
虽然徐小妹对永安宫景致有极大的兴趣,不过,随着两个养娘一个牵了点点,一个抱着壮儿出来,也顾不得过去浏览了,忙上前一通认人。徐师母也是亲自抱了壮儿释放一番善意,等快走时,才和徐循说道,“小弟今年也十八岁了……”
徐循怔了怔,才想到了这说的是小弟的亲事,她倒没想到连这件事,父母都要请示她做主,一时间也没个主意,好在徐师母也就是一提,徐小弟毕竟才十八岁,还可以慢慢物色媳妇。
一家人聊完家常,时间也差不多了。等她们退出去以后,徐循还要问赵嬷嬷,“小妹到现在共是生育了几个?都养着呢?”
也不能怪她不关心妹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徐小妹和丈夫一起住在镇上,和父母的书信往来都不多,徐师母和徐循见面次数就更少,孩子的事说不准,上回来的时候说是三个,这一次来说不定就是四个,又说不定只是一个了。
“生了有五个了。”这种事还得靠赵嬷嬷的记性,“二姑娘好福气,还留着三个呢。二男一女,最大的现在也有九岁了吧。”
她难得上京,徐循总要有点表示。这些年来妹妹都住在南京,千里迢迢也不好赏东西,她便令赵嬷嬷取了库房册子来看,“这个该怎么赏才好呢?总要又实惠又体面,最好还别那样招人的眼目。”
两人正在商量时,赵伦在门口探了个头,蓝儿一眼看到,便悄悄地给赵嬷嬷打手势,徐循偶然一抬头,倒是把几个人的眉眼官司尽收眼底,不由笑道,“赵伦做什么?有事找蓝儿,怎么不下值后再说?”
主子叫了,就可以进来回话,赵伦连忙进了屋子,给徐循磕头。“是有这么一桩事,奴婢拿不定主意,想请蓝姐姐指点。”
一面说,一面看徐循,徐循捞了一眼,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时亦是有些无奈:赵伦这个人,忠心谨慎,能力也是有的,就是太谨小慎微了,总有些粘粘糊糊。“有什么事你就说,别这么遮遮掩掩的。”
“回娘娘话,”赵伦忙道,“就是……就是这未册封的韩秀女想要来给娘娘请安,又不知如此是否妥当,她身边的大嬷嬷是奴婢的师娘……”
宫里伺候人口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徐循真是一听就头大,不过她也明白了,韩昭容这是想见她又不敢贸然登门,便让人来探她的口风,“她想见我……有什么事吗?”
“说是有事想求娘娘。”赵伦道,“问她是什么,贵人说,和她姐姐有关系。”
徐循皱了皱眉:韩丽妃?
“我记得丽妃娘娘的老保姆不是回去了吗。”她道,“有什么事,问她不行,反倒要来问我?”
转念一想,又觉得也许她并未见到老保姆,毕竟朝鲜山高水远,谁知道路上会出什么事儿。
究竟一个秀女而已,能出多少事儿?徐循也懒得多想,“她要来,那就让她来吧。”
赵伦一声应诺,磕头退下——第二天,韩秀女果然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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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女桂兰见过娘娘,”韩秀女的汉话说得很标准,声音清脆语调娇柔,那么一丝丝异国口音,反而更增了她的魅力——她的宫礼也很标准。“娘娘万福万寿。”
韩丽妃殉葬也有五六年功夫了,徐循几乎已经遗忘了她的长相,选秀时候还好,毕竟是很多人一起进来,现在单独相处,一听韩秀女的说话,她就忽然间想起了韩丽妃的长相,想到了她临殉葬前的哭声……
“起来吧,又何必这么多礼?”她甩掉了脑中漂浮的思绪,笑着说,“坐下说话吧,我这里有好点心,多少也尝一口。”
韩桂兰盈盈起身,落落大方地在徐循下首坐了下来——徐循正眼打量了她几眼,倒是觉得她比选秀那天要漂亮了好多。也许是选秀那一日,环肥燕瘦,中华美女太多了,这鲜族的女子,便是显不出来。今儿屋里就两个人了,韩桂兰看着就清秀了不少。“多谢娘娘美意。”
“从朝鲜一路过来,可想家吗?在宫中都还能适应吧?”客气话也是要说说的。
“在宫里,大家都待我们很好。”韩桂兰连客气话也回答得很认真,很实在,“国朝地大物博,饮食丰盛,桂兰在此,觉得吃得比我国国王还要更好些。”
“是吗?”徐循没有接触过什么朝鲜人,不免有些好奇,“你姓韩,不是朝鲜王族女吧?难道是姻亲外戚不成?”
“倒不是外戚,桂兰是清州韩氏之后。”韩桂兰轻声细语地解释,“兄长韩确,得文皇帝厚爱,在朝中供职为鸿胪寺少卿。”
她这么解释,徐循倒是有点明白:朝鲜过来的女子,估计都是名门世族之后了。因笑道,“说到这个,我倒是不如你了,我爹也就是个教书先生。不像是你,在朝鲜就是个千金小姐。”
韩桂兰赶快又解释,“在姐姐中选之前,我们家也只是寻常官吏,因姐姐受宠封妃,哥哥被国朝封为鸿胪寺少卿,在国内方被立为仅次于领相的左议政。我们家的富贵,全是姐姐一人带来,桂兰原本也只是过着平民百姓的生活,没想到如今还有福分,能够进宫来服侍皇帝。”
她的眼圈随着诉说,慢慢地红了。“只是,姐姐却已经……”
倒是挺爽快的,直接就开门见山了。徐循也跟着叹了口气,“庄淑丽妃殉节而死……”
想夸奖韩丽妃几句,却是不知该如何措辞。说实话,在韩丽妃殉死之前,徐循的确不大喜欢她。她也根本都不知道这个似乎并非最得宠的妃子,居然能让一个家庭在朝鲜兴旺发达,成为左议政这样的高官。——现在再回头想想当时刚入宫的自己,其实那时候,宫里的局势,她又懂得什么呢。
韩桂兰可没管徐循自己的心思,她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顺势就跪下来了。“妾身想求娘娘一事——妾身自知才浅貌寝,不足以为皇帝妃嫔,还请娘娘为妾身美言几句,把妾身放回朝鲜去吧。”
“啊?”
别说是徐循,连身边伺候的赵伦等人都傻了眼,赵伦瞧着韩桂兰,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徐循百忙中瞥了他一眼,不禁一阵好笑:如果早知道韩桂兰求的是这事儿,只怕他是绝不会为韩桂兰引见自己的……
“这事——”她有些为难,“按说也不归我管——”
韩桂兰磕头的力度,几乎都把青砖地给磕出坑儿来了。“请娘娘成全!”
她已经是声泪俱下、面红耳赤,情绪激动到了十二万分,见徐循一时没有回话,居然站起身,头一低,就往最近的柱子冲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了!
今晚还算早XD
PS猫好很多了,基本康复,傻东西把我给担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