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吴雨儿表现得肯定很安分。
——但吴雨儿知不知道这点呢?柳知恩是庄妃心腹,此事众所皆知,只怕吴雨儿心中,动手害她的应该是藏在柳知恩身后的庄妃……
“永安宫那面,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又再和周嬷嬷确定了一遍。
“毫无动静。”周嬷嬷道,“皇庄妃还是老样子,每天带着女儿去御花园散步,神色都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那清宁宫那面呢?”孙皇后问。
“除了洗三以后,把孩子抱到清宁宫里看了一遍以后,也没什么动静。”周嬷嬷说,“似乎也没有抬举小吴贵人的意思。”
这两面的反应都有些出奇,不免让皇后的眉头越皱越紧,她沉思了半晌,略有些神经质地敲了敲桌子,“你去问问小吴贵人吧……问问她知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去偏殿的,我总疑心她还知道些什么,只是没有说出口。”
周嬷嬷领命退下,都快走出屋门口了,皇后又把她喊了回来。“大哥这几天就去了一次?”
“就是出生的时候去了一次。”周嬷嬷说,“奴婢也打听过了,之前几个月,皇爷一次都没去过。”
不仅仅是本人对吴美人漠不关心,而且皇次子的洗三也办得很简单,和太子栓儿的洗三比,根本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别说是大赦天下了,到现在,连小吴美人的家人都没封,除了宫里朝中通知了一番,让大家知道多了个皇次子以外,皇帝似乎暂时不打算有什么更多的行动。
当然,皇帝更看重太子,皇后也是只有高兴的份。她玩味了一下皇帝对小吴美人漠不关心的缘由,又把它放到了一边:大哥对吴雨儿情分平平,如此行事并不出奇。应该来说,也就是因为对吴雨儿情分平平,所以才没有因为柳知恩对她出手一事,迁怒于皇庄妃吧。
这个推论,因周嬷嬷带回来的消息更为肯定确凿了。
“是砒霜……”周嬷嬷也不免啧啧感叹,“素日里看着柳知恩,还是个明白人,怎么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皇爷也太手软,如此下贱的奴婢,竟只是打发去南京司礼监?”
“毕竟是庄妃心腹嘛,不看僧面看佛面……”皇后慢慢地说,突然就叹了口气:看来,之所以一直让庄妃留住南内,并不是因为大哥没有消气,只是因为她太早出来,立后之事免不得又要生出变数……虽然大哥的情分还是没得说,终究是立了她为后,但他对庄妃,实实在在也的确并不很差。
她又想到了那一日选秀,庄妃和她同时念出的那一句,‘三十六陂春水、白头想见江南’。
虽说是两人同时念出,但皇帝带笑的眼睛,却是先看向了徐氏……
忽然间,她对于尚未入宫的袁氏女,也少了几分忌惮:也许让她进来分薄些宠爱去,也好,大哥对庄妃的情分,好像是一棵草,面上看着没什么,可当她开始留意,开始往下深挖的时候,才发现,这份宠爱的根基,也许要比她想得更深一些……
“娘娘?”周嬷嬷试探地唤了一声——她伺候皇后多年,多少也能看出些主子的心事,“娘娘又何须多虑,旁的女人,不过是一朵花儿,开开也就败了。唯独娘娘才是长青的松柏,可与皇爷历冬白头……别的不说,只说您这一向病了有多久,皇爷还不是照样立您为后,可不是什么都明白了?”
周嬷嬷并不清楚,大哥也有过动摇,最后的决定,到底还是她推波助澜,激出来的。——皇后的骄傲,也不允许她对周嬷嬷分说心中的担忧,她挤出了一线微笑,顺着她的话往下安慰自己,“是啊,可不是什么都明白了?”
却终究由不得再叹了一口气,方才续道,“庄妃的事,不必多搭理了,大哥宠着她呢。咱们不必和她为难——你取文房四宝来,我先写封表文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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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立吴美人为妃?”马十有丝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句,“这——”
皇帝把手里拿着的折子扔给他,“你自己看看,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他唇边含了一丝淡淡的笑意,看来倒是真心有些好笑,马十一下懵了,沉吟了一会儿,方才是猛然想起了其中缘故,打开折子来看时,已经没那么诧异了。“是了,皇后娘娘不知底细,以小吴美人产子有功请封,也是情喇中。”
“是吗?”皇帝说,“你真觉得只是这样?”
“那……”马十有点不明白了,“不是这样,那该是怎样?”
“冯恩。”皇帝冲墙角一位中年宦官招了招手,“你和他说说吧。”
他往后一靠,仿佛在等着听说书似的,惬意地敲着椅把手,半眯着眼睛就品起了茶水。冯恩冲马十点了点头,低声而平稳地道,“皇后娘娘这几日,多次遣人看望小吴贵人,并赠以名贵药材、吉祥首饰,诸多来往并无异状。唯昨日有一次,向小吴贵人询问其孕期肚疼的真相——小吴贵人回说是皇庄妃娘娘指使永安宫管宫太监柳知恩所为,只因她有靠向孙皇后之心。”
按说只因是两人你知我知的事儿,冯恩说得和眼见的一样,马十先怔后悟:是了,把小吴美人搬迁到昭阳殿去,这事还是他办的呢。因怕小吴美人得知真相以后,情绪不稳会损伤胎儿,他当时随口敷衍,暗示了小吴美人几句,就说‘个中情弊,爷爷已经尽知,只是此时皇嗣为重,还是先顾着您才是,您也别想那么多了,好生安胎吧,别的事,爷爷心里清楚着呢’。
而且,将小吴美人搬迁过去以后,她身边服侍的人是被水洗了一遍,贴身服侍的宫女都给换了。若有皇爷发话,在她的近侍中安插一些耳目,岂非是举手之劳?冯恩接手的是刘思清的位置,他对此了如指掌,也就不稀奇了。
这请封小吴美人的表文,不在生子后上,不在洗三后上,偏偏就在昨天知道了小吴美人移宫的‘真相’以后上,皇后的真意为何……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马十不由得就望了冯恩一眼,对方却是安之若素,连半点情绪都不露出来。他在心底琢磨着冯恩的立场:师叔受过皇庄妃的恩惠,虽不大,但前些年在宫里的时候,一直都是很念情的。这个马十心里清楚,不过,除此之外,冯恩一直深受太后提拔,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在从前,这不算什么事儿,可现在师叔坐上了东厂提督太监的位置,而皇爷和太后的关系,也不再是从前那样……看来,得找个机会提点提点师叔,免得他不明不白地就栽倒了下去。
“砒霜案——”他征询地望了皇爷一眼,见他微微点头,才续道。“真相为何,爷爷和老娘娘心里都是清楚的,只是皇后娘娘不明真相,上表也可算是分内之事,无可厚非吧。爷爷唤奴婢来,是想让奴婢同皇后娘娘分说其中原委——”
“怎么会这样想?”皇帝不由失笑,“找你来,是让你把这封表文给母后送去的,你就说,我看了,没说什么,只让你送过去,请母后的示下。”
马十一头雾水,却也不敢多问,遂磕头领了差事,捧着折子给太后送去了。
清宁宫那面也很快就给了答复,态度亦十分坚决——小吴美人其心不正、立身不稳,因侍奉皇帝时机不对,本就是无册的美人,德行并不足以为妃。
侍奉皇帝时机不对,是哪门子不对?这一点,不是藩邸旧人也不会明白:皇帝当太子的那一年,太后给下了死命令,要皇帝封山育林、休养生息。东宫上下全都是贯彻禁.欲精神,谁也不敢违背这孝道的大义。
而小吴美人就是在这种时候承宠的……不论她的承宠,是她主动勾引还是皇帝持枪强上,反正算起来也都是她的错,为什么不找别人就找你?肯定是你烟视媚行给了别人错误的信号呗,勾引着爷们连孝道都不顾了,如此德行,怎堪为妃?
虽然也算是很有力的论点,但因为多少也触到了皇帝的难堪处,太后的回应并不算太高调,只是给皇帝写了个条子而已。可也不知怎么回事,消息竟传得很快,不过一天多的功夫,坤宁宫里,便听说了太后的口风。
作者有话要说:真是一场好情报战!
更新咯~
话说,我的猫很喜欢把晚饭叼到垫子上吃,但是那样有血水会沾脏嘛,我们就要阻止它,可它屡教不改……今天我就听到我妈在外面很崩溃的用歇斯底里又饱含宠爱的语气问它,‘为什么!你告诉我你是为什么!为什么你非要这么做!’
简直比琼瑶男主还要琼瑶男主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