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循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话,其实多少是犯了忌讳,实话,在话出口前她都是挣扎着的。但她也没办法啊,徐娘娘也是很难的。
刚回来还好,因皇帝听了并没动心,她也就很快乐地梳头洗脸,卸妆准备睡觉了。可一听见外头的动静,又听青儿、紫儿被乾清宫叫走了以后,徐循就有睡不着了。第二天起来,两个眼圈都黑了。
“您这也是没有办法,皇后娘娘肯定会体谅的。”孙嬷嬷心疼得叨咕个没完,拿了个煮熟的鸡蛋在徐循脸上滚来滚去,一边,“再了,就是您有心提一提皇后娘娘,也得看是不是时候哇。”
皇帝当晚本来按惯例会去找皇后的,却找了不能侍寝的徐循来吃饭,这意思已经是够明显的了,人家是宁可不要那啥,也不想和皇后在一处了。徐循不管提谁,哪怕提孙玉女呢,那都不能再提皇后了。第一,皇帝明显不想见到皇后,第二,徐循把宠爱让给谁都可以,就是不能让给皇后,只有皇后让给她的份,没有她去让皇后的份,不然,那就是乱了尊卑。
孙嬷嬷的意思徐循也明白,既然是不能提皇后的,那提谁也都无所谓了。那什么,皇后心里要不高兴,早在她过去的时候就不高兴完了。皇帝宁可要徐循也不要她,和宁可要别人也不要她那不都是一样的吗?她就是心里过不了这个坎,闻听孙嬷嬷的解也高兴不起来。(*要看贵妃起居注105、糊涂,
歪在榻上懒懒地叹了口气,连妆都没心思上了,因道,“哎呀嬷嬷,今天不搽粉了,反正大哥也不来。”
孙嬷嬷不听她的话,“皇爷不来,可别的妃嫔们会来呀。咱们就是在自个宫里闲转悠,也得齐齐整整的,身为女人,这份功夫不能落下。您看文皇帝贵妃,住在偏宫里,也不能穿颜色衣裳,成天还都打扮得一丝不苟呢。”
见徐循还有话要,她给堵住了。“再,您不打扮起来啊,也不好意思见中官们哇。”
徐循只好继续充当洋娃娃,给嬷嬷们玩手办游戏,打扮好了歪在炕边上,还是愁眉不展的。又想去给皇后道道这事儿,又觉得有心虚。
她知道嬷嬷们的看法是一致的,这些话也都和她分析过了,便懒得再和嬷嬷们提起这话头,而是喊了柳知恩来,借着算账的机会和他闲话。
柳知恩现在给徐循管的是整个宫里的文书账簿,永安宫系统的各项用度都有两本账,一本徐循的细账由赵嬷嬷掌管,还有一本总账,就涵盖了另外三个嫔妾的用度,由柳知恩统一核算一遍,再和六局一司结算清楚了,到时候奉上去给皇后看。这门工作因为要时时和三个嫔妾沟通,比较琐碎,非知书达理、通晓世故之辈不能为,皇帝要不把柳知恩给她,徐循还真不知道分谁去管这一摊子事呢。
也因为他在管帐,徐循对账本子又很关切,所以柳知恩是经常可以和徐循回话的,久而久之,在徐循屋里柳知恩居然也能有个垫脚的几子坐了。虽然还赶不上嬷嬷们能在炕边上安置半个屁股的体面,但在中官中这已经很难得了。
听了徐循有一搭没一搭吐露的心事,柳知恩的表情还是那么平静,丝毫都不带诧异的,他沉吟了一下,便,“实话和娘娘罢,昨儿这事,坤宁宫肯定收到了消息,皇后娘娘心里,也肯定不会太好过的。”
徐循自己也想到了这,她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然而,娘娘心里也要看明白这一:如今的皇后娘娘是个失意人。”柳知恩话就是胜在这,在场合安全的情况下,他从来都不和徐循遮遮掩掩的玩什么智力游戏。“一个失意人身边总是有很多事让她不好过的。娘娘现在又正得意……”
一个失意人去看得意人,当然有无数地方让她不顺眼了。
“话虽如此。”徐循却还是有纠结。“那番话,也是可可不的……”
“以您身份,这让宠给底下的姐妹本来就是合情合理的,”柳知恩掰开揉碎了和她分析。“若是昨晚皇爷来永安宫看您,您难道还能给他推到坤宁宫去,或是就让皇爷这么回去?肯定是要把底下的姐妹给荐上去的。既然如此,在乾清宫里那么一番话自也是您身为宫主该的、该做的。难道为了照看皇后娘娘的心情,您就要委屈了皇爷?皇爷肯定是因为想要,才传了两个贵人,这就证明您那番话得对,到了皇爷心坎里。皇爷本来想叫人的,怕您心里不好受才没叫,您的话是解除了皇爷的顾虑……”
徐循慢慢地也转过弯来了:确实,她进宫是为了伺候皇帝的,总得先把本职工作做好了再谈同事间的交际。就是再想回报到皇后,她也不能违逆了皇帝的意愿。
柳知恩看着她脸色的变化,知道徐循听进去了,徐徐又道,“再了,虽皇后娘娘从前拉拔过您,可您却不是因为她的拉拔才得宠的。您得宠从来都是因为您得了皇爷的喜欢,当时后宫就那四个人,您又是丽质天生,皇爷迟早都会注意到您的。情要念,人要服侍好——那毕竟是皇后娘娘,可您也不必觉得您就欠了皇后娘娘还不起的深恩厚德。句实在话吧,就眼下这情况,您能继续恭恭敬敬地对待皇后娘娘,其实也就把什么情都给还清了。”
“也不能这么。”徐循的眉毛却是拧了起来。“恭敬对待皇后,本是我的本份,这谈不上什么还情……”
她禁不住叹了口气。“只是我这个身份,却是难以还上昔年娘娘对我的情谊了。”
“若是皇后娘娘都需要您来还情了。”柳知恩也不因徐循的反驳而气馁,他笑道,“那她可得惨成什么样儿?您一辈子别还上这份情才好呢。”
“那我心里哪过意得去啊?”徐循心情好了,就和柳知恩玩笑般地。
柳知恩却正色道。“身为大妇,善待妾侍本也就是职责,又谈得上什么情分呢。皇后娘娘安守本分,您也安守本分,彼此都没有什么亏心的地儿,那也就是了么。”
得是很冠冕堂皇,徐循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又幽幽叹道,“真有你得这么好就好了。”
“您就且放心去和皇后娘娘请安吧。”柳知恩笑了。“娘娘若是明白人,自然不会往心里去的。”
“那要是不明白呢?”徐循和他一搭一唱的,两人倒好像在唱戏。
“若是不明白……”柳知恩眼色微微一暗,他低沉地道,“只怕皇后娘娘现在的好日子,都过不长久了。”
若是连现在的日子都算是好日子,那什么日子才算是差日子?徐循一时不禁愕然,思索了好半晌,才沉沉地叹了口气。
“不论她怨我也好、气我也好,我都不会对她不住的。”她倔强地道,“就算是她不明白我的心也无所谓,我自己明白就好。”
没等柳知恩回话,她便站起身来唤道,“蓝儿、红儿,服侍我更衣,我要去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
庄妃更衣,柳知恩肯定不能在她跟前伺候了,他赶忙退出了里间,在外头站着当差,过了一会,徐循前呼后拥地从屋里出来,出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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