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战基本来自于此,但强大的神识终究是克星。
“最后一种,本是末流小道。鬼打墙,迷踪阵,潜行术,不直接作用于人,而是伪装环境。如果没有杨夕的出现,它可能永远都不会被用到正面战场上……”
百里欢歌仍未分明:“怎么讲?”
云想闲缓缓的道:“杨夕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织出一片绵延百里的伪装。在一名好的指挥官手里,移山搬海,混淆虚实,甚至大部队千里奔袭忽然出现在敌后,都并非不可能的。当今修真界军队的主要侦查手段,依然是拍一个人飞到前方去看一眼,就连我天羽的云头哨也不例外。百里阁主,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对手的斥候部队,基本上就废了。”百里欢歌缓缓的点了点头,同时他知道自己关于此的想象力可能仍然浅薄,不够张狂。
三千年凡人,三千商人,他对修真战争的认知基本来自于纸上谈兵。
人力有穷尽,即使他自负天下第一明白人,也必须要承认……
百里欢歌轻叹道:“不怪人说,论带兵打仗,军神邢铭的对手,就只有你们天羽云氏。”
云想闲沉默了半晌,并不以为这是夸奖,天羽云氏在先前的交手中,是败了的。
“百里阁主,知道了杨夕在战场上有这样的价值之后,让你决定,你能随意放她离开吗?”
百里欢歌没有立刻回答,而紧接着他就明白,自己的迟疑其实就已经是回答了。
云想闲又道:“要么我娶她,要么在我手下挑一个人娶她,我再想不到其他办法,既能发挥她的价值,又不让她真正卷进军队。”
“你想过万一有一天她恢复记忆了,会是什么感受吗?”百里欢歌道。
云想闲这一次沉默了非常久:“我想过了,没有真正参军,她心里还是会好过一点的。”
百里欢歌目光嘲讽的看着他,仿佛在笑他自欺欺人。
于是云想闲就只能说:“我只留她两年,还有,我会对她好的。”
百里欢歌坐回自己宽大的躺椅上,半晌,抬起手来遮住了眼睛:“云想闲,你在我这儿已经没有信用可言。你先走吧,我再想想。梦梦,送客。”
云想闲顶着左脸上五个通红的指印出了门,并且回手把门带上。他静静的在门前站了一会儿,这是他每天容许自己的,仅有的一小会儿放松时间。
三个月来,这些个短暂的一会儿,大部分都放在了杨夕的身上。
何止是百里欢歌不信他。
有些事发生的时候,连他自己……都不敢置信。
……
昆仑战部指挥室。
两块白布平铺在桌面上,战部三席以上的所有人都围在这张平时用来放沙盘的方桌旁边。
他们围观的,正是张子才先前带回来的,杨夕织出的那两匹“白雪”。
邢铭抱着双臂,斜靠在桌子的一角上:“都说说吧,什么看法。”
景中秀用手摸了摸桌面上的白布,又戴上眼镜,贴上去看了半晌:“这是一块,幻丝诀织出来的布。”
邢铭斜了他一眼:“这个用你说?”
严诺一背着手,紧贴邢首座站着,微微犹豫了一下:“雪地伪装?如果能人手配备一块的话,应该是雪地行军的绝佳辅助,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量产。”
邢铭把目光转向张子才:“子才,你说。”
张子才道:“我也说不太好,但这东西灵力低微,难于探测。如果他们不只能伪装雪地的话……想象一下,咱们一千个剑修结成了昆仑剑阵,飞在高空,然后它把我们想要攻击的敌人,从东边伪装到了西边……”
苏不笑忽然抽了一口气:“哎呦喂,太阴险了!那不是白费半天功夫,最后还要遭伏击。”
邢铭这才敲了敲桌子:“听见了么?都跟子才学一学,别见天儿折腾自己那点爱好。既然是战部的人,就把脑子给我往战术上用一用。”邢铭一手拈起了桌面上白布的一角,沉声道:“这是会改变整个修真界战争格局的东西。”
严诺一羞愧得无地自容。
景中秀则是一呆:“那么严重?”
苏不笑想了一下,悟了:
“现在修真战场,基本是两边列阵,法术隔空对轰,飞剑隔空对砍。大家都有提神醒脑的阵法加持,和高阶瞳术的斥候观察敌情,不怕敌军的大规模幻术,大部分人只要熟战阵、出灵力就行了。但如果这技术普及了,以后的修士战场只怕就都得近身肉搏了……”
张子才点点头:“我的判断倾向于最坏的结果,他们这么轻易就扔下了这两件东西,可见不是什么稀罕物。我更倾向于,他们新训练出了一支特殊的伪装部队。”
邢铭直接转头对始终没说话的释少阳道:“楚久他们到哪儿了?”
释少阳却仿佛有点心不在焉,闻言一愣:“啊?”
邢铭皱了皱眉。
一旁的严诺一连忙飞快的传音,给释少阳重复了一遍。释少阳一脸羞惭,垂头回话:“今天上午的时候,就已经到大行王朝无妄海海疆了。”
邢铭公事公办的说:“通知楚久,准备下水吧。天羽半个国家都禁空使不了传送阵,新港城附近飞行管制,我们很难有其他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过去。”
释少阳道:“是!”
邢铭又沉下了声音补充:“找出天羽那支特殊的伪装部队,必要的情况下,团灭他们。”
释少阳眉峰微动了一下,又道:“是。”
邢铭大手一挥:“散会!其他人回岗位,景中秀把这两块布送去幻丝堂,告诉他们,至少搞清楚原理,尽量找到破解办法,最好能有人学会。”随后瞥了释少阳一眼,“小日跟我走,来谈谈你的私人问题。”
释少阳一怔,紧接着认命似的闭上了眼,到底是来了。
……
与此同时,天羽帝国新港城。
锦绣坊里,杨夕辗转着躺在床上,噩梦连连,冷汗几乎浸湿了整张床单。
她梦见一个肥大肿胀的,女子的尸体从深井里被打捞出来。那女尸头发披散,穿着蓝花的粗布衣衫,面部溃烂,认不出生前面容。唯有一只手的五根指骨全都被一一掰断,折向了相反的方向,令人久久注目,无法移开。
而梦中的自己,怆然跪倒在地面上,嘴里的饼子落在地上,滴溜溜一直滚到井边。她在梦里,几乎不用去想的脱口而出:“翡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