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子弟，怎么可能看上她？他根本就不了解她的家庭背景，他对她的过往一点儿都不了解，怎么可以轻易说喜欢？说不定是把她当作一般的女孩子那样玩弄她的感情罢了。

    想到这里，沈予凡心里竟产生一种莫名的怒气，方少凌俨然成了她的假想敌，他的种种优越使沈予凡感到更深的自卑。尽管她对方少凌没有非分之想，但心底一直有个声音提醒着——你配不上他，别妄想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这一刻沈予凡忽然有点讨厌方少凌，讨厌他的优越，恨自己的平凡，她甚至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呆下去。

    “予凡，予凡，”沈爱玲轻唤沈予凡的名字。“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沈予凡从沈爱玲的眼里看到了担心，“我没事，大概是饿了。”沈予凡勉强撑着快要倒下的身体。

    “都是我不好，”沈爱玲招呼着沈予凡坐下，给她端来忌廉汤，“先喝点汤，我给你烤个鸡腿。”

    “好，”沈予凡有点愧疚地看向方少凌，“真对不起，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却……”

    “没关系，你先坐一会儿，我给你拿点吃的过来。”说着轻轻拍了拍沈予凡的肩膀。

    “姑姑，”沈俊伟开着一辆儿童汽车来到沈予凡跟前，旁边还跟着一个小男孩，那小男孩她好像在哪里见过。对了，那次在书店和俊俊看中同一款米奇老鼠书包的那个男孩。

    “俊俊，哥哥把车给你玩，谢谢哥哥了吗？”沈予凡帮沈俊伟理了理衣服。

    “有”。

    “阿姨好！”小男孩有礼貌地向沈予凡问好，落落大方，没有一点儿见了陌生人会有的羞涩。

    “你好！”沈予凡看向他，“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雷嘉明，爹哋妈咪都叫我明明。”小男孩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自信。是不是但凡大户人家的子女都这么有修养的？沈予凡心里一阵感慨。

    沈予凡轻轻抚了抚雷嘉明稚嫩的脸庞，“明明真乖！”

    “去玩吧，小心点啊！”

    “噢，去玩喽！”沈俊伟欢呼一声，两个小伙伴就一起走开了。

    沉醉于和两个小朋友聊天的沈予凡，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被人盯上。看着两个小男孩在一旁玩得那么开心，沈予凡仿佛也融入了他们的世界，纯净而简单，只有快乐，没有悲伤。雷嘉明大概仍记得沈俊伟曾把米奇书包让给他，所以对沈俊伟也不吝啬，恨不得把他所有的私家珍藏的玩具拿出来与沈俊伟分享。

    不一会儿，方少凌端着餐盘在沈予凡身旁的位子坐下，“来，吃点东西。”

    沈予凡将目光从两个小孩的身上收回，看着他。“谢谢！”语毕，双手接过餐盘。

    沈予凡拿了一块三明治，刚要放进嘴里，忽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一起吃吧！”

    “别客气，我吃过了，你吃！”

    沈予凡不再说什么。

    “没有把你闷着吧？”方少凌看了看两个小孩子，然后看向沈予凡。

    沈予凡吞下口里咀嚼的食物，“不会，打搅了你们，我才过意不去呢！”沈予凡喝了一口牛奶。

    “你能来，我很高兴。”

    沈予凡差点没噎着。她不知道那一刻自己是否应该当作没听见，但方少凌炽热的眼神却不容她忽视，哪怕她并没有抬头回视。

    沈予凡心想，要是他知道沈爱玲根本没有直接向她提过今天的主角是他，她是糊里糊涂被沈爱玲“骗”来的，方少凌还会不会高兴她今天的来访？

    “你……你太客气了，我也没做什么，连……生日礼物都没准备……”沈予凡忽然发觉原来说句话也可以这么累人。

    “你愿意来，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礼物。”他……他是一个成熟稳重的人，为什么肉麻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像在讲今天吃什么菜一样平常？抑或是他久经情场，说肉麻的情话本就是他的看家本领？

    沈予凡，你为什么总在揣测他的为人、他的心思？沈予凡又批了自己一顿。你和他的关系不如爱玲和他熟络，完全是可有可无的，这一点不可能因为他曾向你表白而有所改变。他是富家子弟，肩挑家业；你却是一个负债家庭的女儿，你的人生当中大部分的时间都忙于挣钱还债，还那一笔你们原来根本就不必理会的债务。你们之间的差距有如天渊之别。

    沈予凡只希望方少凌不要再说这种让她难受、让她瞧不起他的话，她讨厌这样的情景，它只会勾起沈予凡不愉快的过往。

    “方先生，”她该直说么？沈予凡不禁自问。“我希望自己没有给你传达一些不存在的误会，”沈予凡不知哪来的勇气，抬头直视他。“我很抱歉辜负了你的好意，我也相信，凭方先生的条件，完全可以找到一个很优秀的女朋友，”沈予凡看着方少凌，顿了顿，“我说的是真心话，因为方先生您真的很优秀！”

    方少凌似乎陷入了沉思。良久，“如果我真有予凡你讲的那么优秀，那我相信，任何一个女孩都不愿意错过与优秀男人在一起的机会，你说是吗？”

    沈予凡想了想，轻轻地笑着摇头。“我不能说你说得不对，我只能说每个人选择伴侣的标准不一样，要求也不一样，目的也不一样……”

    “那你选择伴侣的标准是什么？要求是什么？目的……又是什么？”方少凌打断了沈予凡的话，尽管沈予凡看得出来方少凌在压抑着自己的情感，但还是泄漏了他的急切。

    沈予凡看了方少凌一会儿，缓缓开口：“这些问题……我目前还没有考虑过，我觉得……现在很好，真的，我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我过得很好。”

    方少凌的眼神告诉沈予凡，他在怀疑她说的话的真实性。

    “方先生，我知道你在猜测我这些话的真实性，但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不是你不够优秀，你的各方面都很优秀，真的。”是我配不上你这样的好人家。沈予凡在心里偷偷补了一句。

    “别只顾着说了，先吃东西吧！”方少凌打断了沈予凡的话。沈予凡也觉得每次这样的话题总会破坏现场气氛，也就不再搭话，她选择将目光投向远处，打量这个空旷的露台。

    露台种了许多花草，其中的一个角落还搭了一个棚架，爬满了貌似葡萄的藤蔓。晚上清风徐徐，吹得人感觉好舒服，好放松。

    就在这个时候，沈予凡的手机响了，她从手提包里掏出手机一看，是袁亮。

    “你好！”沈予凡带着一点点的不确定，因为她离开先前的工作单位已经三个多月了，还是头一回接到那里同事的来电。

    “亲爱的沈予凡小姐！”传来的是袁亮他夸张的声音，沈予凡忍不住笑了。

    “有什么事呀，袁亮先生？”

    “好久不见，沈予凡小姐你在哪里？我想你了！”还在装可怜，又不是她不在身边他就活不下去。

    “我现在……”沈予凡这才意识到方少凌还坐在旁边，便马上收敛起自己的笑容，“我现在在朋友家里烧烤！”

    “哦！在男朋友家吗？”袁亮这个家伙，怎么说这样的话！沈予凡马上偷偷打量方少凌的表情，因为她担心这话被方少凌听到了，那他们岂非又要尴尬？

    “不是啦！”沈予凡没敢说是朋友的朋友家里。

    “沈小姐你太不够义气了，你上次约我去烧烤都没去成，这次你倒好，去烧烤也不叫上我！”袁亮好像生气了。

    “别这样嘛，我下次有空请你吃饭，这样可以了吧？”沈予凡一个头两个大。

    “你说的哦！别又放我鸽子啊！”

    “奴婢不敢！如果我再放袁先生鸽子，那就……”

    “那就怎么样？”这袁亮怎么这么难缠呢？

    “反正我不会再放你鸽子的，下次有空我就回去找你们……对了，你相亲的事……谈恋爱啦？哈哈……”沈予凡今晚也就只有在接到袁亮的电话才露出了最真心的笑容。

    “这个……一言难尽啊！下次见面告诉你！”就爱卖关子。

    “好！”沈予凡也不刁难他。

    “那你继续烧烤，我们有空在QQ上聊吧！电话费贵啊！”

    “贵你就以后都别打给我！谁在乎！”沈予凡佯装生气。

    “不贵不贵……别生气啦！”峰回路转，这下换袁亮哄她了。

    “我有生气吗？我为什么要生气？”

    “是我的错，是我不好，你就别生气啦，最多下回见面我请你吃饭好了！”

    “你说的啊！别放我鸽子！”沈予凡迅速夺回主动权。

    “好……那不打扰你了，先挂啦！拜拜！”

    “嗯，拜拜！”

    把手机放回手提包里，沈予凡一抬头发现方少凌正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连忙不动声色地慢慢收起嘴角的微笑。

    沈予凡看得出来，方少凌是在好奇刚刚来电的人与她是什么关系，但他终究没有开口，在很久以后她才体会到，方少凌是在用他的方式爱着她，她知道的、她不知道的，方少凌对她的种种迁就和忍让并不为别的，仅仅是不希望他对她的关爱成为她的负担，因为他也知道，那只会将沈予凡推得更远。

    给读者的话:

    *原创作品*作者：白玉兰